第79章 心溃
室内安静无声，秦不折独孤断相对盘坐，神色平静，气息无波无澜，犹如两尊死寂的雕像。
“咳咳……陛下，不折兄，到时间了。”宋空明出声打破安静，宣告一个时辰的结束，室内总共就四个人，他总不能让独孤王报时。
声音刚落，左侧的秦不折就立刻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宋空明不禁心中嘀咕：不折兄你好歹认真点吧。
随后独孤断也缓缓苏醒，目光刹那恍惚后迅速转为清明，起身微微一笑：“一个时辰已过，秦不折，这场比试就由我先来如何？”
既然是比较参悟术法的进度，那么压根不存在占得先机的说法，反倒是后面的秦不折可以借鉴一下独孤断的经验，或是整理心中感悟，具有非常微弱的优势。
独孤断此举，并非是礼节性的谦让，而是让自己的获胜不存在半点侥幸。
秦不折自然没有理由反对：“当然可以，那就陛下先请吧。”
独孤断点头，再次闭上双目，隔绝外界干扰，随后面色肃然的将右手伸出，体内灵力按照特定路线飞速运转。
一抹金光自他的右手心出现，并逐渐浓郁，虽然与普通金光差别不大，却有一股锋锐之气缓缓扩散开来，相隔数丈，秦不折都能感受到皮肤上传来轻微的割痛感。
这便是施展金曜陨杀刃所必须的金曜之气，金属性天生锋利，适合杀伐，金曜之气更是将这种特点发挥到了极致。
金曜之气璀璨耀眼，很快脱离独孤断掌心，在他身前形成一把一丈长的耀金色长刀，刀刃有轻微红光闪烁……这便是真正的金曜陨杀刃。
金曜陨杀刃掌握程度可按刀体长度划分，入门、小成、大成分别是三、六、九丈，十丈则为更进一步的大圆满境界。
独孤断随手施展出的一丈长度，已是普通修士几天苦修都未必能达到的成果。
而这仅仅是开始，随着金曜之气的不断注入，独孤断身前的金曜刀身也快速变长。
一丈五尺……两丈……两丈五尺……三丈……
不到十息时间，金曜陨杀刃就达到了三丈的小成之境，刀身金光灿灿，气息迫人，在广阔的修炼室内格外引人注目。
“一个时辰修炼至三丈长度，陛下果然厉害！”
宋空明感叹道，据他所知，纵然是主修道法的修道院弟子，要修炼到小成境界平均也要一天时间……要知道，道院任何一位弟子可都是有着“天才”之名。
达到三丈长度后，刀身延长的速度也缓了下来，但仍在以不慢的速度延长。
实战中敌人当然不会傻站着等着你慢悠悠出招，但现在是比试，也因独孤断是首次施展不可能做到收放自如。
三丈三尺……
三丈八尺……
四丈！
“四丈长了！”宋空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已经达到四丈长度的刀身……且还在慢慢的一点一点延长。
独孤断双目紧闭，眉头微锁，显然正在全力施展心中所得。
四丈二尺……四丈四尺……四丈六尺……
“已经快要接近五丈了……”宋空明瞪大眼睛，口中发出低低的惊叹声，就连独孤王都微微颔首，面露赞赏之色。
金曜陨杀刃圆满境才十丈长度，五丈已经可以说小有所成了……最关键的是，这仅仅是独孤断一个时辰的修炼成果！
四丈八尺……四丈九尺……
五丈！
终于，缓慢延伸下，刀身延长到了五丈的长度，而这仍不是独孤断的极限，刀身依然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延长着。
五丈一尺……五丈二尺……五丈三尺……
最终，刀身停在了五丈五尺长度不再变化，静静悬浮在独孤断身前，整体凝练得如同黄金铸造，缕缕红色的寒光不断自刀刃浮现，隐约散发出毁灭般的气息。
“五丈五尺，距离小成境界仅差半丈，真是厉害啊！”宋空明惊叹不已。
独孤断缓缓睁眼，一丝疲惫在眼底闪过，他颇为满意的看了前方的巨大刀身一眼，随之轻一挥手，金曜之刃顿时化作纷飞的光点消散。
“秦不折，接下来该你了。”独孤断看向秦不折，正色道：“我之前说过，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尽全力施展即可。”
宋空明以手扶额，心中呻吟，不折兄在炼器一道上天赋过人，但人无完人，上天不可能将所有的优点都赋予在一个人身上，注定在其它方面会有所不足……尤其是当那个优点特别出彩甚至堪称完美时。
秦不折点了点头，没有选择像独孤断那样闭目专心，右手随意向前伸出，代表金曜之气的金光同样在掌心闪现，并逐渐浓郁。
宋空明突然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秦不折掌心的金光似乎还要比独孤断的更亮一点。
金曜之气向前方汇聚，在翻动中快速成型，很快，金色的刀身出现在秦不折身前，并以虽然不如独孤断但也不慢的速度延展着。
没有出现料想中一败涂地的画面，宋空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小声嘀咕道：“不折兄还挺有两下子的嘛。”
一丈……
两丈……
三丈……
接着，在宋空明的目瞪口呆中，秦不折身前的金曜之刃逐渐延长，并来到了三丈长度。
“陛下五丈半，不折兄三丈……不折兄居然能有陛下的一半水准！？”宋空明瞠目结舌。
不过，术法修行通常越往后越难，从小成到大成所花费的时间和功夫要远远超过从入门到小成，大成到圆满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很多人耗费一辈子精力都无法修成，秦不折达到入门很可能就是极限了。
但，金曜刀身凝聚的速度丝毫没有变慢。
三丈三尺……
三丈六尺……
三丈九尺……
四丈！
独孤断目光微微动荡，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紧，眼神牢牢盯着秦不折身前的金曜刀身。
而金曜之刀还在延长……
四丈三尺……
四丈七尺……
五丈！
一个极为接近独孤断的长度出现在三人眼前，也就在这时，刀身的延长完全停了下来。
独孤断猛地吸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手心已满是汗水。
他向来对自己的悟性感到自傲，自信鲜有人及，完全没有想到，今日偶然在乾灵楼遇到的秦不折在悟性上竟能与他匹敌。
练气境就有如此实力与悟性……独孤断心中久久震动不休。
宋空明的震惊还要远超独孤断，炼器术和仙道术法完全是不同的领域，不存在触类旁通的说法，秦不折却都有令人惊叹的表现，当真是不可思议。
刀身既然停止延伸，说明这场比试也就此画上了句号。宋空明看了侧方的秦不折一眼，发现他面色疲惫，额头挂着一排汗水，和独孤断的游刃有余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勤奋卖力……一看就是努力、坚持加天赋的三重加持下才勉强接近独孤断的境界。
但他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而是流淌着尊贵血脉的大祈帝王，绝对可以挺直腰杆，坦然面对这个结果。
宋空明心中夸赞，微笑着向秦不折走去，突然注意到他的举动，眉头一挑，面露不解。
修炼室左侧空间，看着身前五丈长的金曜刀刃，秦不折重重吐出一口气，擦了下额头的汗水。
话说起来，不算燃灵的话，这还是他头一次施展常规意义上的术法，他没有小看术法施放的难度，却完全低估了灵力的消耗！
以他练气境中期的修为，凝聚五丈的金曜陨杀刃居然他喵的消耗了近三成的灵力！关键他还下意识学着独孤断单手释放，结果压根跟不上消耗，等意识到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独孤断什么境界，灵力少说是他的几十倍，单用一根手指就能顶得住哪怕凝聚十丈的消耗，岂是他能比得上的！
境界才是根本啊……秦不折心中感叹，稍一歇息后，直接双手齐出，同时绽放金光，输出灵力。
嗡～～～
在他身前，本已停滞的金曜刀身仿佛得天降甘霖，陡然发出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如水入河道般向快速两边延长，瞬间便延长至五丈五尺……再眨眼间，已直达到六丈之长！
“什么！？”宋空明身体跳起，大声惊叫。
独孤断如遭电击，身体猛地一晃，面色僵硬，颤动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金曜刀身飞快延长，纵然到了六丈，向两侧延伸的速度也没有慢下，直接将独孤断的五丈五尺远远甩在身后。
六丈五尺……
七丈！
七丈五尺……
八丈！
延伸终于停下，八丈的巨大刀身横在秦不折前方，金光闪耀，气势磅礴。
连独孤王都侧目看向秦不折，深邃的眼眸中浮现惊色。
宋空明嘴巴大张得几乎能塞进去一头牛，根本根本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八丈对五丈五尺，秦不折不仅胜过独孤断，还是远远胜过！
足足超出了两丈还要多！
“不折兄……”
宋空明喊了一声，却发现此时的秦不折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反而瞳孔毫无焦距，整个人如坠梦中。
“咦？不折兄你怎么了？”
“不要打断他。”独孤王却突然出声，双眼凝视着秦不折：“他进入顿悟状态了。”
顿……悟？
宋空明发愣间，秦不折睁开的双眼闭上，仅仅片刻后，刚刚停滞的金曜之刀长度再次暴涨。
八丈三尺！
八丈六尺！
八丈九尺！！
刀身涨至八丈九尺时停止，而这一次终于没有再继续延伸……也就是说，秦不折仅用一个时辰就将金曜陨杀刃修炼至了接近大成的境界！
独孤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久久失神。
第一次和秦不折较量时，他便被秦不折的实力深深震惊到……因为纵使是他自己，在练气境中期时也绝无可能爆发这么强大的力量！
一名境界远低于自己的同辈修士居然胜过了他，他平生头一次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这种“不如”的感觉让他一向沉稳的内心突然衍生出强烈的烦躁，甚至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都产生了难以抚平的裂痕。
于是，出于尊严与骄傲，在希望消除这种“不如”情绪的催动下，他主动提出和秦不折再比一场，用胜利来驱除内心的不甘。
他竭尽全力参悟了金曜陨杀刃，并成功凝聚出五丈五尺的傲然成绩……却没想到再一次输给了秦不折，而且是败得那么彻底。
以强盛大祈皇朝为己任，以大祈帝王身份而自豪，当一路坦途的人生突然迎来第一次落败，还是巨大身份差距下的两次挫败……这对于他的打击绝对无法想象。
秦不折睁开眼，他也没有想到，刚才集中意念施展时脑中突然闪过灵光，让他又对金曜陨杀刃有了新的感悟。
八丈九尺，这是说出去足以惊掉任何人的下巴的水平，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符合灵魂激活状态的发挥，若是以常态比试，他估计抓破脑袋也难在一个时辰内入门。
另外，要不是开始时探查苍生榜浪费了不少时间，他现在或许真有可能达到大成境界。
比试结束，秦不折挥手斥散身前的刀刃，然后便注意到了独孤断的异状，眉头微微一动。
感觉到他的注视，独孤断抬头勉强笑了一下，挥手将金册传来，声音中满是艰涩：“秦不折，你赢了，金曜陨杀刃理应归你。”
秦不折伸手接过，看也没看直接放入怀中，一切尘埃落定，但他没有选择就此告辞，而是向独孤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