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红文和刘莲八九年毕业的时候，朱营的果园已经初见成效了。

兄弟四个，朱营的脑子是最好使的一个，人家说个儿小离心近嘛。朱营在广东跟南方人倒腾电子表之类的东西，也弄到几个钱，回来后，发神经似的把队里的荒山包了几百亩，高处的种不了啥东西，他就把以前当柴烧的花栎树留下来，嫁接板栗。能种地的地方，他栽上李子和油桃，乡下的人李子认识，那不就是“灰子”嘛，起个名就成啥“李子”了。油桃人们听说都没听说过，包荒山的时候，人们都在笑这个活二毬，猫不拉屎的地方，能弄个啥，这个日冒蛋，不知道弄啥啊！又见他嫁接板栗，栽油桃，更把大牙都笑掉了。这个货真是个二毬啊，这山上哪里来的水啊，水果、水果，离了水上哪结果去。人们偷着乐，也不论亩，只论份一份山坡一百块，哪家分的山坡一份都有几十亩，哪山上除了能砍点柴烧还有啥用呢，有人白给钱，谁不要那才是二毬哩！

广东挣的几万块朱营都扔到山上了，八九年的几万块啊，在城里边可以弄几个独家小院呢。王强的工资每月才六十四元，但朱营不愁，还整天乐哈哈的往山上跑，弄了几十个水窖，下雨拦水储水，旱时抽出来浇树。两年时间李树桃树就开花见果了，李树不用修，春天发芽时打顶摘心即，可那桃树又剪又拉，块地不论大小是一个平面，花开如毯，上百亩层次叠加地印出错落有致来，太有看头了。

五一过后，油桃上市，宛页是盆地，冬春两季的气温要比别的地方高几度，李子、油桃成熟的也要比其它地方的同类品种早上市一周左右。商机其实就在这一周的时间内，这是一年内除樱桃之外最早上市的水果，价格高肯定不言而喻。

但朱营在果子熟的时候不卖果，他给认识的不认识的、本地的和外地的遍发请帖，让人家来品果，来的人除管吃管喝外，还管路费。当时，岳军、红文都说他是疯了，只有王强不吭声，并说，这路子不错。得到老二的默许和支持，朱营屁颠屁颠，照着自己的思路去办，兴奋异常。

品果会那天，来的朋友、亲朋单位和朱营自己认为有用的人将近二百人。摘油桃的工人十几个，油桃鸡蛋大小，色若朝霞，背阴的地方少许的鱼肚白，都透着灵光，几百上千斤的装果间，让人喜欢得不得了。朱营让工人用每只十斤左右的塑料袋子分装，摆了一地，凡来参加他的品果会的人每人一袋。

来品果的人不是白吃水果的，或五十或一百的在礼单上随礼，中午来的人流由王强安排“默水酒家”吃饭，默水镇距果园的距离比果园所在朱营的乡镇还要近。“默水酒家”是镇上最大也最出名的一家酒店，镇政府来的客大多也安排到这里吃饭就餐，属档次很高那种场合。

晚上结账后又对帐，把所有开支扣除，收的礼金还剩一万七仟多元。出乎朱军和王强意料之外，那些初次挂果的桃子，如果摘掉拿去卖掉，总共不会超过1万块钱，人们开始佩服朱营的精明来。王强知道朱营的如意算盘打得精，借这个机会检阅自己在社会上这几年的道行有多深，宣传宣传自己的产品，另外借机回收一下几年来的自己投资的成本。

朱营这次收获的不仅只这些，同时也收获了女人。女人也是同村的初中同学，王强都记不得女方的名字和样子了，但朱营由于上初中时都惦记着人家，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名字起得也特别，叫是改花，不是多出众的那种女人，但有着山里女人的那种品质，话不多，但特能吃苦耐劳。

朱营家的穷和王强家一样，也是兄弟姐妹多，兄妹五个，他在家排行老大，父亲有病，常年不能下地干活，如果不是地分田到户，也是长年不见白馍的日子。除老五还在上学外，上边的两个弟和一个妹妹初中都没有读完，他能上高中，靠的是父亲家中那台轧面车。全队只有他家有台大的人工轧面机，他爹干不了重活，靠轧面机卖挂面还是可以的。那台轧面机在朱营的记忆深处有着太深的印痕，加工一斤面二分钱的利不说，还有别的收入:和面用的是大的用竹子编的桫椤，和面时加水会有一部分面粘在上面，一回两回不显什么，但个把星期下来会粘上厚厚的一层，把它敲下来用水泡开，再轧成面条，那就是全家没有小麦但时而有白面条吃的唯一来源。朱营高考落榜后到南方去闯荡，与自幼在家轧面卖面的熏陶不无关系。

朱营结婚的那天，在家等待分配的红文和刘莲也来了。红文负责上礼单文华和刘莲照顾新娘子改花，王强当司仪。又是宾客如云，喜气冲天，一如朱营的性格，热闹、夸张，到处都洋溢着喜洋洋的气氛。

“老四，你这几年折腾的还挺有成效嘛。”红文见朱营红光满面，忙里忙外，就抽空打趣他。

“啥子啊，瞎折腾，人家折腾到城里，我呢，和胡汉三一样，又回来了。不是种几亩地，而是种的地上百亩，日他姐，咱也当地主。你的单位咋说呢，有着落吗？”

“还没消息，和刘莲嫂子一样，在家等着，估计也快，这几天吧。”

“你和刘莲都不用担心，她有她爸的同学打点，你有咱赵爹担着，学得都是本科，分到好的单位那是一定的。”

“但愿如此吧。”

“咦，听说咱老二升官了？”红文想起来，刘莲刚给他说的事，说王强进步了，很高兴的样子。

“啥官啊，镇上的农办主任，股级干部。不过人是正式调到镇上去了。”

“你别小看这农办主任是个股级干部，那是往上爬的阶梯啊！”

“真是学生啊，书生气十足，你认为这官是怎好当的？我在南方听到一句话，说得好。更大的地方呢？是不是呢？”

“哼，才毬几天，你学的东西可真不少。”听朱营讲起来一套套的，红文笑道，“去忙吧，忘了你今天是啥身份了？”

“噢，我去招呼客人啦，你忙吧！”

望着朱营匆忙离去的身影，红文不由得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