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游东海龙王献宝,闹阴曹阎君遭难
悟空正在水里四处寻找龙宫所在,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喝道:“那推水来的,是何神圣?”
悟空转头一看,原来是个巡海的夜叉。便道:“我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是你们的邻居,来见老龙王有要事商议!”
夜叉带着悟空来到水晶宫前,入内禀报道:“大王,外面有个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口称是大王的邻居,前来拜访!”
老龙王敖广赶紧起身,带着一干龙子、龙孙、虾兵、蟹将出迎,还未踏出宫门便高声说道:“上仙,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仔细一看,原来是只猴子,穿着一身发旧的长袍。老龙王颇为失望,但还是将悟空让进宫来。老龙王相陪,龟丞相侍立在侧,虾兵蟹将排列两厢。老龙王吩咐虾兵奉茶已毕,方才笑着问道:“敢问上仙如何称呼?来找小神有何要事?”
悟空道:“我乃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孙悟空,只因为花果山水源几近枯竭,儿孙生活不济,听闻老龙王有司雨之能,特来求助!”
“噢?这个……”老龙王似乎颇为为难。
悟空道:“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你要不帮忙,我便不走了!”
一名蟹将听说,喝道:“大胆猢狲,这是龙宫,岂容你放肆?”说着便要来揪悟空衣领!悟空眼疾手快,伸出二指将它的腕子叼住,方才使了一成力,那蟹将便哭爹叫娘,疼痛难忍!
老龙王赶紧赔罪到:“上仙何必动怒?小神有下情回禀!”
悟空松开二指,那蟹将疼得缩在一角揉捏腕子去了。悟空身子一跳,蹲在椅子上问道:“有何下情回禀?说!”
老龙王道:“非是小神不愿帮忙,给花果山减少降雨,实在是玉帝旨意,小神不敢违背啊!”
悟空道:“噢?玉帝旨意?这却是为何?”老龙王叹了一口气,正不知如何启齿。
龟丞相插言道:“上仙有所不知,约摸十五年前,大王带我等在海上闲游,突然腹中难受,便排出一个响屁!谁知这屁力大,不偏不倚,崩倒了花果山顶上的巨石!那巨石顺坡而下,落在海滩,崩裂开来,声如地震!却不知怎生惹恼了玉帝,降下一道圣旨,将大王宣到天庭,思过三日,受那雷劈电闪之刑,遭尽了苦头,方才放了回来!玉帝有旨,三十年不得为花果山司雨,违者必不轻饶!”
悟空一惊:“竟有这等事?这玉帝也忒得无理!我不管那许多,你专职司雨,不给花果山降雨,我便不走!”
龙王无奈道:“如此,小神只得略施法术,以解上仙燃眉之急!可玉帝旨意,小神实在不敢违背,想要花果山恢复往昔山水,还请上仙自想办法,恳求玉帝才是!”说完飞起半空,望着花果山打了两三个喷嚏!花果山便稀稀拉拉下了一阵雨点,龙王不敢多下,赶紧按下云头,回到水晶宫拱手对悟空说道:“上仙,小神能做到如此,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还请上仙早做打算,另请高人恳求玉帝才是治本之策!”
悟空道笑:“老龙王,你方才所言放屁之事是否扯谎?”
龙王委屈道:“在上仙面前,小神焉敢扯谎!”
悟空笑道:“如此甚好!老邻居,按说你如此帮忙,我应当感激才是!可你我有一桩旧账未了,你可知道?”
龙王惊奇道:“你我初次谋面,如何却有旧账?”
悟空突然笑容全收,跳将过来一把扯住老龙王的耳朵,怒道:“我把你这该死的蠢货!你可知我是何人?”
龙王一见悟空发怒,忙赔罪道:“上仙莫恼,你方才言道自己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唤作孙悟空!”
悟空冷笑道:“那你可知我的身世?”
龙王惶恐道:“实在不知!”
悟空道:“我便是那巨石崩裂所产石猴!那日我在石中安睡,突然一股臭气刺鼻……”
老龙王、龟丞相、虾兵蟹将一齐张大了嘴巴:“啊……”
老龙王道:“上仙,此事可玩笑不得!”
悟空道:“谁与你玩笑?此事皆因你而起!如今花果山寸草难生,你若不降雨,我便将你龙宫一干子孙斩尽诛绝,为我儿孙陪葬!”说完便动起手来,打得那虾兵蟹将鬼哭狼嚎、哭爹叫娘!
老龙王大惊失色:“上仙住手!上仙住手!我司雨便是!”悟空闻言罢手归座,只静坐品茶。老龙王硬着头皮飞到空中,狠狠地朝着花果山方向吐了两口吐沫!只见花果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众猴看到大雨来到,无不欢呼雀跃!
等龙王收雨落下云头回到龙宫,悟空道:“如此多谢了!”
龙王一声长叹:“唉!这下可惹了大祸咯!”
悟空道:“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他怎地?老邻居,我从未到此,带我游玩一番如何?”龙王无奈,带着孙悟空将那水晶宫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悟空兴味索然。正往回走,行至海藏中间,忽见一根斗来粗的铁柱立在面前,霞光艳艳,长有二丈有余!仔细观瞧,那铁柱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是一段乌铁。紧挨金箍有镌成的一行字,写着“如意金箍棒”!
悟空问道:“这是何物?”
老龙王得意道:“此乃我东海镇海之宝,唤作定海神针!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悟空道:“如此巨铁,你却叫它定海神针?既叫神针,须细些、短些才是!”只见那乌铁果然变细、变短了许多!
悟空喜道:“再细些、再短些!”那定海神针果真听话,便又短些、又细些。
“再短些、再细些!”悟空又道。如此几次,变作鹅卵粗细,不到一丈长短!悟空大喜,抄在手中舞动开来!只见龙宫内外波浪翻滚,鱼鳖虾蟹站立不稳,龙子龙孙东倒西歪。
老龙王大惊!忙道:“上仙,快停手!快停手!”
悟空止住挥舞,擎棒在手,大喜道:“好物事!好物事!便送与老孙作件兵器如何?”
龙王道:“此乃镇海之宝,恕难从命!”
“既如此,还你便是!”悟空把定海神针往龙王扔去,龙王不敢接,慌忙躲避!有跑得慢的虾兵蟹将,早被砸得头崩脑裂!
龙王求道:“敢请上仙把定海神针放回原位!”
悟空作难道:“此乃东海之事,恕难从命!”
龙王命一干虾兵蟹将、龙子龙孙七手八脚去抬那定海神针,却是纹丝不动!悟空只在一旁笑着看热闹。龟丞相悄悄对龙王道:“大王,此猢狲力大无穷,法术高深,若不依他,必不能善罢甘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与他便是!”
龙王无奈,只得对悟空说道:“如此,请上仙笑纳!”悟空大喜,道了声“多谢”,便将那如意金箍棒变作一根绣花针塞入耳朵里去了。
回到水晶宫,悟空看见龙王等人一身光鲜亮丽,再看自己依旧一身粗布,笑道:“一事不烦二主,再请老邻居赐一身行头如何?”说完依旧坐了饮茶,不再说话,也不挪窝!
老龙王看着这块狗皮膏药,赶他不走,打他不过,只得回到后堂与龙母、龙女商议道:“这该如何是好?”
龙母道:“何不请令弟来一同商议?”龙王无奈,只得命人擂响铁鼓,撞响金钟,请那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西海龙王敖闰前来议事。
钟鼓响不多时,果然见三海龙王来到。敖钦急问:“大哥,何事传唤我等,如此急速?”
敖广道:“三位贤弟,不好说啊!有一个花果山甚么洞主唤作孙悟空的,今日来认我做邻居,求我司雨。司雨完毕,又要游东海,看见我的定海神针,非要拿了去!非但如此,如今坐在宫中,又要索甚么披挂。我处无有,故响钟鸣鼓,请贤弟们前来。你们可有甚么披挂,送他一副,打发出门去罢了。”
敖钦闻言,大怒道:“兄弟们,这洞主也忒得无理了!点兵把他拿下便是”
敖广道:“那猴头手段甚是了得!别说拿他不住,单就那块铁,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敖闰道:“二哥且莫与他动手!先凑副披挂与他,打发他出了门,然后上奏玉帝,必有办法。”
敖顺道:“说的是!我这里有一双藕丝步云履。”
敖闰道:“我带了一副锁子黄金甲。”
敖钦道:“我有一顶凤翅紫金冠。”
老龙王大喜,四人回到前厅见了悟空,将宝物奉上。悟空将金冠、金甲、云履全都穿戴停当,抽出金箍棒于地上一杵,问道:“如何?”
四龙忙道:“真如金甲天神一般!”悟空大喜,道了声“多谢相赠”,出了水晶宫分水路回花果山去了!四龙连夜修表急报天庭玉帝得知,暂且不提。
且说悟空回到花果山,径回铁板桥头,撺将上去。只见四个老猴,领着众猴,都在桥边等候。忽然见悟空跳出波外,身上更无一点水湿,金灿灿的,走上桥来。众猴一齐跪下道:“大王,好装扮!好装扮!”
悟空满面春风,登上宝座,将铁棒竖在当中。那些猴不知好歹,都来拿那宝贝,却似蚍蜉撼树,金箍棒纹丝不动。一个个咧嘴问道:“大王,这是何物事?这般沉重!”
悟空笑道:“这趟东海之行,收获不小!除去全身披挂,便是这如意金箍棒!”
一名猴长老道:“大王,如今你兵器、披挂兼得,我等还两手空空、手无寸铁!”
悟空想起老龙王所言惹怒玉帝之事,只怕不能轻易了结,须得让孩儿们操练一番,以备不测!便道:“这有何难?待我寻些兵器甲胄给你等使用!”说完纵上云头,直奔傲来国,寻见武库,吹一口仙气,那守门兵士便如醉酒一般软瘫在地。悟空打开库门,但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俱全,便于耳后揪下一撮猴毛嚼碎了,叫了一声“变”,只见千百只猴子连拿带扛,将兵器一搬而尽。悟空吹起一股狂风卷着众猴上了云头,这股风风势甚大,只吹得傲来国百姓睁眼不得,悟空便带着兵器并一干猴子猴孙回归花果山去了。
悟空按下云头,收了猴毛,叫道:“孩儿们,快出来认领兵器!”只见众猴欢呼雀跃跑将出来,各拿刀枪棍棒,胡乱挥舞。
次日,悟空会集群猴,竟有三四万之众!另有象、狮、虎、豹、狼、狐、鹿、獾等七十二洞妖王,总计万余众来投。悟空便将人马分为十营,各设猴官一名统领,日夜操练、喊杀震天!虽然妖类繁杂,却是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将个花果山建设得铁桶一般。悟空整日与各猴官、洞主开怀畅饮,跳舞欢歌。
且说这一日,悟空喝得微醉,想起龙王所说玉帝下旨不为花果山司雨之事,心情烦闷,不知觉在一块大石上昏昏然进入梦乡。突然觉得脖项冰凉,睁眼观之,项上拴着一条铁索,前面二人牵着,已到一座城下!悟空闪目观瞧,城门上三个大字“幽冥界”!悟空奇道:“幽冥界乃阎王居所,我来此作甚?”
只听那牵引铁索的一人道:“你阳寿已尽,我等奉阎君之命,捉你魂灵到此!哈哈哈哈!”
悟空一看此人,马头人身,丑陋无比!怒道:“胡扯!俺老孙学得通天法术,早已是不死之身!你们竟敢来拿我?”
另一人道:“我等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悟空见那人牛头人身,不由分说便扯了铁索拽着悟空欲往城中而去!悟空大怒,略一举手,把那牛头马面踢翻在地。自解其索,丢开手,耳朵中掣出如意金箍棒,晃一晃擎在手中。抡着棒,打入城中。
众鬼族抵挡不住,赶忙奔上森罗殿,报道:“大王!不好了!外面一个毛脸雷公,打进来了!”
阎王尚未整理好衣服,便听到殿外乒乓作响,眨眼间,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头来到近前,赶忙高叫道:“上仙莫打!上仙莫打!”
悟空道:“你既认不得我,怎么叫人来勾我?”
阎王道:“不敢!不敢!想是差人差了。”
悟空道:“我本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孙悟空,早已修了仙了道,与天同寿,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为何着人拘我?”
阎王忙道:“世上同名同姓者多矣,想必是手下办事不力,勾人勾差了!待我拿生死簿查看一番。”说完,便命掌管文案的判官取出生死簿来查。
阎王在五六簿文书中找来找去,找有片刻,说道:“上仙,找到了!找到了!”
悟空一把扯过,定睛瞧看,只见那魂字一千三百五十号上,注着“孙悟空,天产石猴,该寿四十二岁,善终。”只是这寿数似乎并非原文,仅是一行小字,原来寿数用笔勾掉了!这三十二岁竟然是后改的!悟空大怒,一把扯住阎王衣襟:“为何此处有改动痕迹?原来寿数究竟有几多?”
阎王冷汗直冒:“三……三百四十二岁!”
悟空怒不可遏,挥动金箍棒将桌案打了个粉碎,一把揪住阎君的大耳,骂道:“我把你这大胆的老货!竟敢擅改生死簿,损我寿数?看我不打烂你的鬼头!”说罢就要动手!
阎王软瘫在地,跪下求饶道:“上仙息怒!上仙息怒!小神有下情回禀啊!”
悟空眼冒凶光:“有何下情?快讲!”
阎王战战兢兢道:“三十年前,玉帝突降圣旨,言道花果山石猴触犯天条,着减……阳寿”
悟空惊道:“玉帝降旨?玉帝为何降旨?”
阎王道:“小神位卑职小,听命行事,哪敢过问!”
悟空道:“我也不管你听命于谁!我只要和众孩儿们与天同寿、共享欢乐!”说罢拿起判官笔,将孙悟空并一干猴子猴孙的名姓尽数勾去,然后把生死簿撕了个粉碎!只吓得阎王和一干判官鬼族面面相觑,不敢发言。悟空挥动金箍棒,打出森罗宝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