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心莫测，底层的混乱
应天府辖下有江宁，上元等县城，此地归江宁县管。
城中出现瘟疫的苗头，道衍先是跟毛骧汇报过，等于是告知了皇帝。
可在面上，他怎么也要按照正常流程报官，争取官府的支持。
不管皇帝在背后如何驱动官府，自己完成自己的任务走个过场就行。
那位官差听说道衍要找知县老爷，说：
“老爷不在，不过王师爷就在不远处，你可让他带你去！”
道衍按照官差指点的方向，找到了一个中年人。
他走过去，拜下：
“王师爷，瓦官寺道衍，见过师爷！”
“道衍，听名字似乎很熟悉？”
王师爷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你有什么事？”
“贫僧修行的地方，就是前边的瓦官寺，想知道这群流民，是从何处而来？”
“北方，济宁，河南一带吧，因为战争不得不背井离乡。
可是这些人进城，会给城里的治安造成麻烦，本师爷奉知县老爷的命令，将他们驱赶到这里统一管理……”
师爷见道衍行为举止斯文礼貌，也不敢对他怠慢，只是提起这些流民，对方满是不屑：
“都跑来应天，应天府是他们待的地方？
回头我让老爷报上去，将他们流到其他地方好了……”
“恐怕不行，这些人身上有病，带到其他地方，那就真的瘟疫横行了……”
道衍出声反对，师爷闻言一愣。
瘟疫？
这两个字放在任何地方，都值得让人重视。
师爷上下打量道衍，终归没敢无视他的话。
只是他望向不远处的流民，更加恶心。
“你跟我回县衙！”
王师爷招呼来官差，为他准备一辆车，他上车，回头想起什么问道衍：
“你接触过那些流民？”
“嗯！”
“县衙你知道在哪吧？回头你跟上……”
本来想邀请道衍上车，现在是一脸嫌弃。
道衍呵呵笑，这就是他不敢轻易还俗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有钱远远不够，权势和等级的观念，深入人心。
对于他这个普通的和尚，还有身后那些可怜人。
在眼前这位师爷眼中，都算不得人。
他点头，让师爷先走。
反正江宁县衙不远，他干脆走着去。
不多时，道衍来到县衙门口，通报了一声，他如愿以偿进入衙门。
他也见到了江宁县的县太爷，此时这位父母官满脸严肃，质问道衍：
“你说城内即将有瘟疫蔓延，可是实话？”
道衍闻言，低头道：
“回县令大人，千真万确！
贫僧寺院里，就有一个霍乱病人，此病乃是因为食物，水源不干净而起，又能因为水源，粪便等因素蔓延开来！
从发现病人开始，贫僧马上就来禀告老爷，希望老爷能好好处置这件事！”
“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县令沉吟了一会，问道。
道衍回答：
“很简单，水源消毒，管控食物，隔离病人，粪便掩埋……
做好这几件事，可绝后患！”
关于传染病的防疫方法，他早就跟朱元璋说过，从朱元璋口中，他也知道朝廷其实已经试行了这套办法。
上通天听，下达基层官员。
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麻烦。
县令考虑了一下说：“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多谢县令大人，贫僧告退！”
……
等道衍走了，县令低头沉思。
“这和尚说的，似乎和中书省前阵子推广的方法，不谋而合！
据说此法乃是陛下亲自所定，师爷，你速速去拿那份文书！”
县令送走道衍，迫不及待想要处理这件事：
“还有，此事容不得怠慢，本官还要给上边去呈上一份奏疏！”
他话音落，却见师爷并没有行动的意思，忍不住催促。
“师爷，你倒是动动呀！”
“大人，您真的希望，将这件事捅出去。
人在我江宁县的范围内病了，只要有个三长两短，以陛下的脾性，到时候处置起大人，可不是小事！”
县令老爷闻言，顿时停下。
“这些流民之所以进城，也是意外，本来就准备赶他们走，如今他们又有了瘟疫，更是留不得！
流民在江宁，一旦瘟疫成，不管结果如何，大人肯定是要被问责背锅的一人。
按照属下的意思，咱们不能将这个责任往身上揽！”
“你的意思是？”
“故作不知，将人赶出去！
只要他们不在城中病着，无论去上元县，还是其他地方，都不是您的责任。
大人您要明白，江宁县，同样也是应天府，这里达官贵人不说，就是皇亲国戚也在称城中。
江宁县有事，就是皇城有事。
大人您确定您能做好工作，不出一点篓子？”
江宁县令闻言，登时陷入沉思之中。
“而且，这次上边安排给流民施粥，用的是什么东西大人您心知肚明……
咱们那位陛下说是关心百姓，可做做样子谁不会？
出了事陛下可以没事，大人您一个七品芝麻官当得起责任？”
……
“大师，这是您要的甘石……”
道衍回到瓦官寺的时候，毛骧已经为他准备好蒙脱石。
接下来，他按部就班研磨好，给张维的妹妹服用。
蒙脱石有止泻的效果，同样可以增强对肠胃黏膜的保护。
这是对付霍乱最好的手段之一。
当看到小姑娘的情况稳定下来，道衍松了一口气。
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只靠电解质水和蒙脱石散，至少结果是好的！
道衍让张维的妹妹安稳下来之后，随后找出一些食物。
张维顿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妹妹需要隔离，她拉下来的粪便需要掩埋，你平时吃饭需要洗手……”
道衍吩咐张维，张维闻言一一记下。
“她只能吃一些流食，回头我会煮一些……但如果我有事，你要学会自己做饭……”
道衍的教导，张维默默点头记下。
等到他说完，后者低声啜泣，旋即跪下来，又要朝着道衍磕头。
“你有这气力，不如留下来帮忙，我说过，你我皆是汉人，理当如此！”
“大明的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张维抬头问了一句，道衍点头道：
“是的！”
他话音刚落，外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他带着张维出去一看，脸色都黑了。
他看见官府的官差，正在驱赶那些流民。
刚才自己对张维说过的话，仿佛是两道无形的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将这些人全部给轰走，城门马上就要关了！”
王师爷一马当先，身边还跟着几位军爷。
“王师爷，这是怎么回事？”
道衍强压着怒火，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