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守城血战（九）
“这就是您所想要依仗的力量？”
阿斯特拉利亚城头，一处较为隐蔽的指挥部中。
身披紫衣的少年精致的小脸白得亮眼，右手玩弄着一个灰黑色的精致杯子。红色的葡萄酒液如岩浆般顺着他手指的角度在杯壁上流动。倘若忽略掉他那略显瘦弱的身体，任谁都会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翩翩公子。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浊世佳公子。此时正站在阿斯特拉利亚的城头，享受着蒸腾而起的浓郁血腥味，一边品尝着杯中美酒，一边欣赏着在城外挣扎奋战的士兵们。
卢修斯缓缓从紫衣少年的身后走出，脸上居然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容，看起来颇为高兴的模样。
“殿下，站在城头，您瞧见了什么？”
“我只看见您的力量在城墙下无谓地被消磨。”
看着小脸紧绷的紫衣少年，卢修斯哈哈一笑，手指指了指弗拉维乌斯所在的方向，温声说道：
“瞧，殿下，那里就是您那位表兄弟所在的城墙。您应该还记得今天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个什么表现，您可以看看他们现在又是个什么表现。”
经过卢修斯这么一提醒，少年先是一愣，随后缓缓闭上了嘴，看样子是想到了些什么。下意识伸出食指敲击着城墙的砖块，过了片刻，扭头再次看向卢修斯：
“您的意思是，这是为了提纯军队，加强您对军队的控制力？”
听到少年的话，卢修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想明白了。确实，我坚持把部队摆出去的目的就是通过血战让士兵真正因为对将领的敬佩和信任而服从将领，而不是因为上下级关系。您也知道，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谁都有可能死在下一秒。如何让普通士兵舍弃掉对死亡的恐惧，顽强战斗，是每个将领都要思考的问题。”
“我选择了一条最简单的路，那就是通过战斗逼着他们快速形成以将领为核心的攻守团体，这群老兵心里很清楚，只有这样他们才更有可能在这种烈度的战场中活下来。只要今天过去，这些士兵将真正成为我们的力量，而非被草草整编，混乱不堪的杂牌军。”
说到最后，卢修斯的话语中带上了浓郁的血腥味道：
“因为杂牌们都会死在战场上，剩下来的都是对将领绝对服从的精英。”
炽热的阳光洒在阿斯特拉利亚城头，却无法温暖少年苍白的面颊。卢修斯说出最后那句话时的血腥味道让少年的脸色变得苍白。
颤抖着手将葡萄酒杯送到嘴边，伴着浓郁的血腥味轻轻啜饮了一口，让少年隐隐有一种自己真的在品尝鲜血的感觉。
少年的所作所为卢修斯都看在眼里，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安慰的动作。如果这点血腥都抗不过去，那么他就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和策略，从辅佐变为控制。
反正禁军造反换皇帝，然后操控傀儡皇帝，也算是西普里乌斯一种另类的传统了。
少年发抖的身体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将葡萄酒一饮而尽后，重新变回了那个浊世佳公子，眼神中带着些许遗憾地说道：
“可惜我的身体不允许，不然我也应该在下面驯服一支以我为主将的军队。”
一边说着，少年一边轻声笑了笑。
城墙上两个阴谋家笑得开心，城墙下的弗拉维乌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帮狗日的混蛋实在是太多了，扑灭这边，那边又涌了上来，扑灭那边，这边又扑了过来。
虽说城墙上的安兹依旧在不断调遣远程火力支援，但很明显的，那些能将蛮子们吓得屁滚尿流的火炮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投石机重点要往对面阵中的攻城塔上招呼，因此能支援弗拉维乌斯前线的重型武器就显得有些乏力了。
“鹰旗大队！给老子顶到右边去！他娘的人没死光就不准退下来！”
眼看右边再次被蛮子们凭借人数优势撕开一道口子，弗拉维乌斯的眼睛都红了，冲着鹰旗大队所在的方向一声怒吼，随后猛地抽出长矛，带着自己的亲卫们便向着左路的口子冲了过去。
贵族的亲卫就是跟那些普通丘八们不一样，那些将帝国左边阵线搅烂的蛮子们在和弗拉维乌斯的亲卫们交战的一瞬间，势头便被生生按住。
弗拉维乌斯猛地挥动长枪，将面前的蛮子连人带盾生生抽飞，然后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柄断掉一半的枪，当做投矛用力向前掷去，生生将那蛮子钉在了地上。
在动用了预备队之后，摇摇欲坠的阵线总算是守住了。今天身上第一次沾染鲜血的弗拉维乌斯脸色异常的难看，如果现在就需要动用预备队，剩下的时间应该怎么办？
今天的蛮子们好像变得格外的疯狂，要是平时，这种一个队送上战场，然后几乎全部死光，再换下一个队的做法，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群该死的阿兹匹人身上，今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满脑子的疑问让弗拉维乌斯变得格外的烦躁，这种情绪很明显也反映在了他的指挥上。连续几次出现指挥失误，倘若不是维克托带着鹰旗大队死死抗住，恐怕阵线早就崩溃了。
猛地一剑将面前的蛮子刺死，维克托此时也已经无力维持沉稳冷静，头上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歪，浑身上下就好像是被从血池里打捞出来的。因为脑袋那次被打击而变得充血通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敌人，用力地喘着粗气。
一旁的海因策此时更加不堪，上半身的甲胄几乎已经快要全部破碎，鲜血从他浑身上下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为了弥补自己损失的血液，海因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将面前的蛮子猛地扑倒在地，然后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在那个蛮子惊恐的目光中，大口地吮吸着他的鲜血。
维克托瞥了一眼这个蠢货，居然敢在战场上扑倒在地。为了将他从两把斧头的威胁中救下来，他被重重地顶了一下腹部，现在还在翻江倒海。
目光悄然飘向城头，那些大人物们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伴随着混战愈发激烈，双方的军阵都已经快要维持不住。现在，援军应该已经到了。
一边想着，维克托一边闪身躲开从身侧偷袭而来的斧头，顺便一脚将地上趴着的海因策给踹开，随后猛地一肘打在偷袭者的心窝上，将他打翻在地。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两三个怪叫着的蛮子猛地朝他扑来，拼了命地挂在了他的身上限制住了他的动作，而那个被他一肘打翻在地的蛮子揉着胸口爬了起来，冷笑着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强烈的范围感从维克托的腹部猛地向上涌来，一口鲜血止不住地喷吐而出。不过他的视线已经瞥见了装死人的海因策从地上爬了起来。
右肩的压力猛地消失，海因策已经将那混蛋捅翻在地，解开了维克托右手的束缚。
一脚将面前的混蛋踹开，随后一个过肩摔将抓住自己左手的蛮子摔倒在地，早就准备好的匕首顺着他铠甲的缝隙就捅了进去。
感受着鲜血喷在自己的脸上，看着被自己甩开的蛮子被海因策活活咬死，维克托只觉得自己的力气快要被全部抽干了。
看着不断往自己这里涌来的蛮子，他有些绝望地叹了口气，顺手将破损不堪的盾牌和匕首丢在地上，然后摸起半根挂着碎肉的断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突然，他听见身旁的士兵们开始鼓噪了起来，隐约中，他好像听见了欢呼与尖叫声：
“快看！援军！我们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