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狗，星星，男人，镰刀与棺材
德尔塔很快在数据库里找到了相匹配的组织。
“幽影？”她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莫乔，心中暗自嘀咕。
莫乔是幽影袭击下的唯一一名幸存者，刚巧他也在浮空车上，幽影认错了目标发动了袭击，会不会太巧了？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听莫乔用艰涩的声音询问道：
“两辆车外表相同，搞混的机率有多大？”
“每辆浮空车都有独特的编号，如果足够留意，是不会认错的。但是......”
“什么？”
“我分析了植入死灵鸟体内的操作程序，更像是设置好了目标的自动追踪程序，进一步的解析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初步来看，死灵鸟会自动攻击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黝黑森林上方的任何浮空车，因此目标弄错也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自动程序？也就是说幽影的人并不在附近是吗？”
阿尔法手支在下巴上沉吟了几秒，说：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为什么？”莫乔看向他，在沉思中的阿尔法脸上看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冷静。
“因为这里太靠近数序收容所了，贸然将组织成员暴露在距离收容所距离不超过二十分钟浮空车程的地方，稍有不慎，很可能落得个全员被包围的情况，这是其一。
其二，你们也看到了，这片铁林地势凶险，要知道下面的不是树木而是锋利的金属碎片啊，在这里展开伏击，如果与浮空车上的警卫队陷入交战，简直是把自己逼入了一个破伤风四伏的战场。”
“那为什么死灵鸟会在这里.......”德尔塔的话让众人再度陷入了沉思。
幽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莫乔本想这么想，但是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忽视那种种的疑点。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但如果幽影的目标是他，但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催促他加快对贝希摩斯原型机的行动？但时间才差不过去了所给时限的一半，而且用这种方式表达催促，怎么想怎么奇怪。
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传递信息吗？
又或者，纯粹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众多思绪一闪而过，莫乔没有想清楚幽影的目的，但他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他和欧米伽几乎是同时开口：
“地图......”
话刚出口，莫乔一愣，他看向瘫软在座位上的欧米伽，没想到两人想到同一处去了。
如果这里并不是幽影所选择的伏击地点，那死灵鸟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种解释，它不是为了消灭他们而来的，而是为了驱赶。
就像狡猾的捕猎者一样，目的是为了将他们赶入一个更加合适的葬身之处。
看着德尔塔调出的地图，收容所被宽阔的金属丛林包围在内，这片铁丛林的面积比莫乔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不少。
当年给收容所选址的时候显然费了一些工夫，金属丛林犹如天然的屏障，对于那些想要从收容所逃离的病人而言，如果不乘坐浮空车，从地面上走将会被错综复杂、横七竖八穿插在一起的金属碎片所拦下。
幽影的伏击地显然不会离死灵鸟出现的地方太远，太远万一出现突发情况他们难以应对；但也不会太近，如果浮空车上的成员消灭了死灵鸟，很快就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距离不远不近，并且有一点莫乔没有忽略，那就是他们所选之处一定非常便于跑路。
那就排除了附近地势同样凶险的几处地方，离开那里的方式太过单一，幽影行动时一定会给自己留下后手，不会选择交通方式被限定在空中的地方。
找来找去，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处，这时，莫乔察觉到欧米伽不引人察觉地吸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再一次不谋而合。
黑森镇及其方圆附近，地势平坦开阔，靠河流，不管是空中、水面还是地面上均可以布置扯撤离手段，是最合适的地点。
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同时，莫乔感到内心深处有某根弦被扯动了。
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他不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但他解释不了此刻心中那股肯定的了然之意，仿佛他对幽影的行动尽在掌握之中。
可能是因为在剃刀会工作的时候，与幽影这个臭名昭著的夜行者组织交过很多次手了吧。
莫乔如此对自己说道，心中难以抑制地浮上一丝讽刺与酸楚。
他默默苦笑，如果他这么了解对方，怎么还仍由他们把自己的组织消灭殆尽了，自己又怎会被牢牢掌握在对方的手心之中？
“怎么又是黑森镇？”
阿尔法双手抱在脑后，拖长了尾调，发出一声带着抱怨情绪的疑问。
莫乔也有同感，噩梦脑、原因不明的攻击性事件、逃窜的病人，现在再加上幽影的介入，这个“文明模范小镇”的出事率高得有些吓人了吧？
欧米伽哼了一声：
“去了就知道了。”
似乎刚才睁眼与说话的举动已经耗光了他现在所有的力气，他说完后闭上了眼睛，陷入听不到也看不见的黑暗领域之中。
德尔塔的话回响在莫乔的耳畔，当欧米伽闭上双眼的时候，普通的感官将随着被关闭，届时，欧米伽会打开另一种感觉。
现在的他就在使用另一种超出了常人理解范围之内的感官，上下审视着自己、警惕着自己吗？
虽然没有明确的答案，但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莫乔，一定是这样。
虽然德尔塔看上去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但必要的时刻，她做事来也是雷厉风行，莫乔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用不着二把手的泽塔开口，她安排好了后续的处理事务，将死灵鸟的异常汇报给收容所，并安排谬的探测蜘蛛留下守候着坐标信标，并申请了增援。
“小队里的其他成员吗？”
莫乔猜测着其他素未谋面的成员会是些什么人，会不会同他想象中的一样年轻。
德尔塔缓缓地摇头，说：
“不，是武器增援。会随着第二班车一同抵达黑森镇。”
说着，她冲莫乔咧嘴一笑：
“到时候池楚歌医生也会随我们一同行动，我想有她在，队长会恢复得更快一点。”
听见白发女人的名字，莫乔因幽影而僵硬的面容松了松。
他暗自舒了一口气，既然池楚歌大大方方地出现，就意味着昨晚弗兰肯那条毒蛇没有对她做什么......
希望如此。
除了信标和增援，德尔塔还安排了阿尔法和泽塔留下，守护信标，与后续抵达的人员交接情况，更加重要的是，防范他们走后，在暗中伺机等待的幽影破坏死灵鸟的尸体。
虽然她从芯片上初步提取了些信息，但芯片损坏得太过严重，资料支离破碎语焉不详。从被改造过的死灵鸟的身上，收容所应该可以发现更多信息。
虽然阿尔法质疑幽影究竟会不会在这么个鬼地方埋伏，但出于以防万一的考虑，他只是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我、莫乔先生、谬，以及队长，会先行前往黑森镇。你们随池楚歌医生，以及武器增援，一同乘第二班车前来。”
“明白。”
阿尔法也不再多说，和泽塔一起从车上卸下了一个装着武器的补给箱，一边从箱中取出动能武器的组装部件，一边冲起飞的浮空车挥了挥手：
“待会见啦。”
可能是某处部件在死灵鸟的袭击中受到了损坏，浮空车起飞的时候颠簸了几下，好在很快恢复了平稳。
“吁——”
德尔塔长舒一口气，擦去满头的大汗水，一屁股坐在莫乔身边空着的位子上，吃过一次亏后，她规规矩矩地系上安全带。
“辛苦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同伴，但莫乔还是由衷地说道，德尔塔比她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性格所展现出的还要坚强能干，这一点他必须承认。
“这才哪里到哪里呀，我们以前更危急的情况都经历过。”
半是吹嘘半是兴奋，德尔塔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色彩。
“嗯，我相信。”
“莫乔先生你还没见识过队长真正的身手呢，因为没有料到死灵鸟的突发情况，想着不过只是噩梦脑的收容，外加顺手调查一下疑似巨兽遗骨扩散的事件，所以出发前也没有特意申请缓蚀剂。”
“那是什么？”
“为干预者研发的特效药。可以延长第六末那识的保持时间，减少干预后的副作用。我已提交了申请，阿尔法他们应该会带过来。”
见德尔塔用不值一提的口吻将收容噩梦脑的任务描述得犹如公园野餐一般轻松，莫乔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但是啊，莫乔先生，我老实给你说。”
虽然知道欧米伽现在听不到，但德尔塔还是不住地往他休息的那个方向张望，生怕他会用那不知名的感官听见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察觉到女孩的语气有些异常，莫乔问道：
“怎么了？”
“关于这次任务，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可别告诉其他人啊，阿尔法又会嘲笑我胆小，队长，”女孩舔了舔唇，“队长肯定会严厉地叱责我，让我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
德尔塔倏然涨红了脸，攥在一起的小手在膝盖上不安分地搓来搓去，仿佛手上有一封心上人写来的情书一般，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莫乔侧头看着她。
“你别笑话我，每次出发前，我都会.......”
“会怎么？”
因为德尔塔的声音太小了，莫乔不得不低下头去，勉强才能听清。
“......会占上一卦。”
“......”
“你看嘛，我就知道莫乔先生会是这个反应，占卜什么的太丢人了。”
将通红的小脸埋在双手之中，德尔塔的肩膀不住地上下抖动。
莫乔迟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这个很正常........”
应该吧。
说不定在这个疯狂的鬼世界里，占卜什么的还是另一种科学呢。
“然后呢？”他保持平常的语气询问。
德尔塔慢慢地从手心中抬起头，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合时宜，但她脸颊通红的样子，让莫乔联想到了新鲜出炉的清蒸大闸蟹。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但即使与女孩子打交道得次数再怎么少得可怜，钢铁直男的直觉也告诉他，女孩子应该不希望听到别人说自己脸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螃蟹吧。
好歹是螃蟹，他还没说猴子屁股。
咳嗽一声，莫乔决定保持沉默。
“我用的是在原欧洲大陆非常盛行的一种占卜方式，雷诺曼36牌......”
说到占卜，莫乔只知道塔罗和生辰八字，不过他想区别应该不会太大吧。
“结果是什么？”
“一共抽了5张牌。狗，星星，男人，镰刀，棺材。”
“什么意思？”
“在雷诺曼中，每张牌对有对应的意思。‘狗’是同伴，‘星星’是深夜，‘男人’不必多说，‘镰刀’是锐利的凶器，而‘棺材’......”德尔塔止不住打了个寒颤，“是死亡。”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组合在一起的意思是......”德尔塔鼓足勇气说下去：“黑森镇之行，可能会有同伴遭遇不测。”
她那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神在空中打着转，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干脆用双手捂住了脸。
如果她真是什么灵验的小魔女，占卜的结果指向的是谁呢？
阿尔法？泽塔？或者欧米伽？
又或者......
莫乔悠悠地看向窗外，与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对视。
说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