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贝希摩斯
面具上泛着金色暗光的线条构成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案，身体的其他细节被模糊在黑暗之中。
“保持安静。”
这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加了变声器，低沉雄浑，如同心跳的共鸣，需要听者全神贯注才能辨认他在说什么。
正欲开口的莫乔怔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了，妹妹呢？
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莫乔眉头紧蹙，偷偷瞥了一眼房间的天花板。
监视器红光闪烁，镜头正对着他的脸，他不确定监视器能否拍到现在通话的画面。
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面具男说道：
“加密通话，写入了你的生命特征讯号，因此只有你能看见、听见我。”
真贴心呐，还特意给自己解释。
喉咙异常得干燥，莫乔下意识舔了舔因体温和心跳极速上升而开裂的嘴唇。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听，我说。明白了的话就眨眨眼。”
莫乔缓缓地眨眼，大气也不敢出。
“你要为我们做一件事，你没有协商或拒绝的余地。”
面具男话音刚落，他的脑袋旁忽然出现一个方形的画面。
视线从天花板上窥落，正下方是一张白色的床，床头柜上摆放着蔬果，风吹起一旁的蓝色窗帘。
床上正坐着一个人，莫乔定睛一看，那是一个他十分熟悉的身影。
妹妹在病床上椅着靠枕坐起，正低头鼓捣着手中的迷你仪器。
接着一个画面忽然分裂成九个整齐排列的九宫格，每一个画面的中心都是妹妹，但是视线却是从不同的方向发出的。
透过绿色的枝叶，窥探的视线从床头柜的假花中射出；另一道视线来自房间的角落，蓝色帘子透出隐约的光线……
面具男要传递的讯息很清晰，他们正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地监视着女孩。
“你——！”
爆发出的冲动让莫乔难以抑制，看见面具男嘘声的警告，立马收了声，将余下的怒意发泄在牙齿对下嘴唇的撕咬之上。
“要想莫铃安然无恙，你得将贝西摩斯原型机带给我们，它就藏在收容所的某个角落。”
这是什么东西？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莫乔眉头紧皱，攥紧双拳，指甲陷进皮肉之中也不觉。
“给你半个月，否则......”
红色的液体犹如滴入清水中的一滴红墨水，迅速扩散开来，触目惊心的深红色染红了九宫格的每一格画面，莫铃的身影被血一般浓稠的红色所覆盖，无言的威胁渗入莫乔的每一个毛孔。
“为什么，是我？”
紧闭牙关，他从牙缝中小声挤出一句话来。
面具男缄默不语，显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几秒后他加重语气再次强调道：
“十五天。”
“你得多给我一些信息。”
“贝希摩斯原型机，这个名字是你现在唯一需要的东西。”
“……就算我得手了，该怎么联系你们？”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低落至脸颊，从面具男讳莫如深的表现看，他们要自己去找的这个原型机，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财产。
“这个不用你操心。”
噼里啪啦的电流噪音又一次响起，莫乔明白面具男已经失去耐心了。
“等一等，我还想知道——”
“噗呲”。
投影画面消失。
“——你们究竟是谁？”
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莫乔出神地喃喃自语。
几秒后，投影画面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病床上的妹妹。
看见通话恢复，低头的妹妹先是一愣，随即将摄像头复位，笑容灿烂地绽放。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哥，听得见我说话吗？”
“......”
“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啊？那里没有空调吗？”
莫乔深吸一口气，用袖口擦去额头的冷汗，女孩清脆阳光的声音暂时缓解了全身肌肉的紧张。
她的声音将他带回现实之中，刚才面具男的那一幕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如果不是双手因为惊愕与后怕被冷汗浸湿，他几乎就要相信刚才只是身为精神疾病患者的自己的幻觉。
“.......没事，我以为你掉线了。”
呼——
保持镇静，不能让妹妹看出什么异常来。
这么想着，莫乔强打起精神，换上一副开朗的笑容。
“诶～看来征服者公司引以为傲的通讯技术也不怎么样嘛～”
眼神紧张地在妹妹四处寻找，病房内看上去一切正常，但莫乔知道，看不见的潜伏者正悄然藏在暗处，无形中扼住妹妹的喉咙。
“那个……”
“怎么了哥？”
莫乔压低声音；
“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身边有奇怪的人？”
“嗯？”
莫铃被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搞得也紧张起来，像只不安的小兔般直起身，四处张望。
病房内只有她一个人，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除了风声与她的心跳呼吸之外，安安静静。
“没有呀，怎么了？”
一双栗色的大眼睛瞪得如铜铃，睫毛因为似有若无的战栗而微微颤抖，
“……没事。我是担心我不在你身边，你照顾不好自己。”
莫乔赶忙找了个借口，暗骂自己不该这么问，不能再让妹妹知道更多了。
这时，房门“吱呀——”被推开，池楚歌像只小猫般从门后探出头来。
白发女人垂下眼眸，微微摇头，示意他通话时间结束了。
“时间要到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妹妹依依不舍地撅起嘴：
“真讨厌，难得见哥哥一面。”
“没事儿。等老哥病情好转了，你和我说多久的话，都可以。”
莫乔的安慰让女孩转怨为笑，玲珑般的小脸飞上一片绯红。
“那下次见啦。”
“嗯，下次再聊。”
强忍着想要提醒妹妹她正被人监视着的冲动，莫乔僵硬地扯动嘴角，拼出一个微笑。
池楚歌踩着黑色高跟鞋“哒哒”地走到他的身旁，从他呆滞的手中接过设备。
莫乔一动不动地坐在检查椅上，面色凝重，出神地凝望着前方，眉头紧皱，连池楚歌走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贝希摩斯原型机，从名字上听应该是一类机器。
面具男要自己把这玩意儿从收容所带出来，作为保证妹妹安全的筹码。
为什么是自己？
是因为自己的这具身体拥有非同寻常的战斗能力，又或者，是因为被他忘掉的过去？
说不定，他被关进收容所一开始就是面具男计划好的......
是了。
他恍然想起来。
在工厂里，在收容所的人到来之前，妹妹曾说过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他们，到那时就安全了。
可直到收容所的浮空艇抵达，监管者和他开始战斗，都没有看见妹妹口中“那些人”的身影。
而且从他被收容所的人抓住，关进收容所的结果上看，“那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会不会妹妹说的，就是面具男？
通过某种手段，面具男与妹妹取得了联系，并欺骗了妹妹，让她以为只要相信面具男，自己就能够逃过收容所的抓捕。
殊不知从头到尾都是面具男的阴谋，他们就是要让自己被关进收容所，这样自己才能从内部偷走贝西摩斯原型机......
艹。
面具男不派自己人来干，而是要以妹妹的人身安全威胁他去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任务有多危险。
刹那间，脑海中闪过各种想法，他听见池楚歌在和自己对话，但心思却不在那上面。
“嗯。嗯？你说什么？”
池楚歌矮下身，一手放在他的耳旁，大声说：
“我说，你是妹控吗？现在已经不流行这个设定了吧。”
“啊？”
莫乔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面具男人的威胁之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现在连中文也忘记了？”
女医生面无表情地讥讽道，她不明白缘由，将莫乔显露在脸上的重重心事，当作是对妹妹的不舍思念。
“没那么夸张。你听过贝希摩斯这个词吗？”
“嗯，传说中上帝用黏土创作出的巨兽。”
池楚歌歪头，猫瞳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
她没有问莫乔怎么突然问这个，也没有对他突然切换的思维感到惊讶，他们就像两只跳跃在荷叶上的青蛙，你追我赶，无论莫乔跳到哪一片叶子上，池楚歌都能跟上。
两人意外地非常合拍。
“巨兽……”
和这个世界里特有的巨兽遗骨，会不会有关系？
双手背在身后，池楚歌像学生背书一般闭上眼，轻轻在房间内踱步。
“传说在创世纪的第六天，上帝用粘土创造了贝希摩斯，它的尾巴如杉木挺直，肌肉如石头般结实，骨骼如铜铁般坚硬。他加入了地狱阵营，成为地狱七君王之一。”
“嗯，我略有耳闻。”
高中文学选修课上有讲过这个故事。
“在希伯来语中，他名字的意思是‘群兽’，暗指贝希摩斯形体过于庞大，只有群兽相合才能与其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