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都没有
保姆把馄饨送上来，同时拿来一碟辣椒酱，陈小曼尝了尝，这馄饨确实好吃，这个保姆，也是知道怎么做小馄饨的，她在汤里加了猪油，特别的香。那一碟辣椒酱很新鲜，是自己用剁椒做的，陈小曼在馄饨里加了一勺辣椒酱，再吃起来，不仅美味，还过瘾。
陈小曼一边吃着馄饨，一边在想，她知道魏阿姨刚刚说的，钱维甄笑面很好，但不是很亲是什么意思。那应该是指她边际感很强，和人再亲近，也是有距离的，她轻易不会进入别人的领地，但也不允许别人进入她的领地。
魏阿姨这么热情的人，陈小曼都想象得出来，她有什么好东西，肯定会想到要送去对门，她说的想不起来，大概都是类似的事情。这样的两家人，当了近十年的邻居，魏阿姨居然都没有进去过钱维甄家里，这事想起来，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陈小曼暗自叹了口气，她觉得在这点上，自己和钱维甄其实很像，她能想象出来，钱维甄每次接受了魏阿姨什么，第二或者第三天，她肯定也会回送魏阿姨什么，她不会欠下这个人情。很多时候，不欠人情，也是人与人保持距离的一种态度。
馄饨吃完，保姆马上就把餐具收走了，三个人坐在那里，继续聊。
陈小曼问两位老人，钱维甄家里，只有她和儿子在？
“对对，只有他们两个人。”贾叔叔说。
陈小曼字斟句酌：“你们有没有见过，有其他的什么男人，在他们家里出现过？”
“这个肯定没有。”两位老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小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贾叔叔很肯定地说。
魏阿姨接着说：“我们两个私底下，一直在讲，这个小钱啊，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笑面还这么好，应该再找一个，不然等到童童离开家，去上大学，身边总要有个伴吧。好几次，我都想去和她好好说说，劝劝她，都是这个老头子不让。”
“你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人家又不是笨蛋，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没有数，要你多管？”贾叔叔不满了。
“怎么是多管，我看着难过都不行？”魏阿姨反驳。
陈小曼赶紧摆手制止，问：“童童呢，童童怎么样？”
“好，那真是一个好孩子，我们是从他还是小毛头，看着长大的，没说的。”贾叔叔说着转头看看，然后压低声音和陈小曼说：“比我们家里这个，不晓得好多少，我们家里这个要是像童童那么有礼貌，我都要烧高香了。”
他们家里的，贾叔叔应该是指他自己的孙子，看样子，他孙子是个让人头疼的捣蛋鬼。
“童童那真是，看着都让人喜欢。”
魏阿姨在边上附和，她站起来，表演给陈小曼看：
“童童每次看到我们，不是笑笑，而是这样，两脚并拢，站好了，先鞠一个躬，然后叫着爷爷奶奶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在楼下，只要看到你手里拿着东西，哪怕是一把雨伞，他也一定要帮你拿上楼。”
魏阿姨说着，眼眶红了起来：“想想要离开那里，其他都舍得，就是想到童童，有点舍不得，这么多年，感觉他好像就是我们自己家里人一样的。”
陈小曼心里一惊，问：“阿姨，你说的你们要离开那里，什么意思？”
魏阿姨看了看贾叔叔，没有吱声，贾叔叔说：
“不敢回去了呀，虽然事情不是发生在我家里，我家里不是什么凶宅，但上楼下楼，进门出门就会想到小钱，那心里有多难过，在那里过不下去了呀。”
陈小曼点点头，明白了他们的感受，她问：“那你们的房子？”
“上午我儿子，已经在中介那里挂出去了，明天要带我们去看这里过去不远，复兴路的一套房子，要是看好了，就买下来，我们住到那里去。”
贾叔叔说着，陈小曼环视四周，心想，这里房子这么大，就是再住十个人都没有问题，一定是两位老人，不肯和儿子一家住在这里，才要搬出去。
陈小曼准备告辞，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钱维甄和她儿子童童，关系怎么样？
“好的，真的好。”魏阿姨说，“进进出出，我看到他们两个，都是手牵着手的，看看都眼红。”
第二天，陈小曼去了钱维甄儿子童童的学校，杭城二中，去找童童。
童童还没有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走出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呆滞，问他什么，也是闷闷的，好像什么都不想说。陈小曼看着，都不忍心问太多的问题，更不敢问敏感的问题，就像是走过场一样，他们聊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一无所获。
陈小曼开着车回到局里，上楼没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先去了老大的办公室，把昨天下午去贾叔叔和魏阿姨那里，今天去童童学校的情况，和老大汇报了，徐大说：
“我就说了吧，这事没有搞头的，就一个自杀事件，会有什么搞头，你也把这事放放吧。现在就看纪监委和检察院那边，能不能查出什么，要是他们能查出什么，那就很简单，钱维甄就是感觉纸快包不住火了，扛不下去，这才从楼上跳了下来。”
陈小曼点点头，现在抑郁症、受到重大的挫折和情感挫折，已经可以排除，老大说的没错，钱维甄自杀最大的动机，只剩下她有什么不法行为。
陈小曼不相信，要是钱维甄有什么男的，儿子童童又是住校，她等于是独居，她会不把这个男人往家里带，对她这个身份的人来说，外面宾馆什么的，哪里都不安全，家才是最隐秘最安全的地方。
她要是把什么男的往家里带，陈小曼也不相信，贾叔叔和魏阿姨，这两个在家里待不住，一天不知道要上楼下楼多少次的老人，会一次也没有碰到过。
毕竟，就算是被他们碰到了，对钱维甄来说，也没有什么。
陈小曼叹了口气，她说好吧，那就等他们那边。
又等了四天，专案组通知开会，在会上，几方面都汇报了自己的情况，徐大这里，重点是汇报排除了因为情感纠纷而自杀的可能，至于抑郁症，还不敢确定。
对钱维甄这样的人来说，医保记录不能说明问题，她就是去看过心理医生，很有可能都不会是在本地，更不会使用医保卡。这就查无可查，也没必要追究下去了。
专案组已经可以结案，结案的重点，是纪监委和检察院那边已查清楚，钱维甄没有任何违法违纪的行为，用专案组长的话说，她是个好同志，比一张白纸还要干净，这样的同志，还是让她早点入土为安吧。
对人和事定性之后，接下去，钱维甄的追悼会就可以提上日程，对外公布的死因，就用了一个很模糊的“因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