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夕何年？

“太尉，金贼兵分两路，攻占燕山诸州和太原！”

“金兵越过黄河、兵锋直指汴京！”

“太尉！官家、官家他退位了!”

“西夏攻陷震威城，摄知城事朱昭战死！”

“新皇以康王及少宰张邦昌为人质，前往金营求和，送上誓书地图，向金人称侄。”

“金人嫌弃岁币太少，发兵十万包围汴京！”

“太尉您老人家劳苦功高，新皇特赐开府仪同三司！”

“河北、河东路制置副使种师中与金人战于榆次，不幸战死！”

“童太师大败，新皇震怒，贬黜郴州！”

“王太傅举家逃亡，被官家遣人追杀殆尽！”

“梁太师暴死汴京城外，满门抄斩！”

“蔡太师全家逃亡，被新皇流放岭南！”

“朱勔父子流放衡州，又被官家下诏处死！”

……

最近的邸报消息，一次比一次令人心惊肉跳。

自从太上皇退位之后，曾经担任殿前指挥使、太尉、开府仪同三司的高俅，就被迫远离朝堂核心了。

这几天，他总在梦中想起自己的一生。

年少时担任苏轼书童，后被东坡居士送给了驸马都尉王诜，而后凭借一颗玲珑心思和一脚好蹴鞠，被王都尉的内侄端王看中。

随着这位叫做赵佶的端王继位，高俅也迎来了泼天富贵，踏上官运亨通的青云之路。

从征吐蕃、收复积石、攻打西夏、出使辽国、举荐刘錡、管理禁军……

以一介白衣之身，成为朝堂之上的风云人物，也算是传奇人生了！

如果不是金人忽然崛起，或许他还能再享受十年二十年富贵人生，但随着金人大军南下，虚弱的大宋瞬间土崩瓦解，他的美梦也随之破灭！

两个月前，新皇虽然给高俅升了官，享受开府仪同三司的顶级待遇，却解除了实权职务，朝中大事再也不需要他贡献智慧和力量。

更让他恐惧的是，之前和他一起呼风唤雨的童贯、梁师成、蔡京、王黼、李邦彦等权臣，一个个都遭到新皇的清算，或满门抄斩，或流放万里，竟然没有一个获得善终！

接下来，会不会轮到自己？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太尉！恩相！禁军、禁军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高俅心头一震，想要撑起身体，从卧榻起身，但用力过猛，双臂一软，整个人直挺挺摔了下去！

脑袋狠狠撞在了床头，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瞳孔一收一缩之后，竟然失去了焦距……

过去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的脑海逐渐变得空虚。

“王爷，这一脚踢得妙啊！”

他的耳畔又响起了曾经自己的声音。

【如果有来世，我能换个活法吗？】

恍惚之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用一脚蹴鞠征服端王的自己。

那时候，他才20岁……

-

“谢天谢地，他终于醒了！”

“医生！医生！！！”

一股浓郁的怪味直冲鼻腔，高俅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周围是几近纯白的墙壁，上方看不到房梁和屋脊，只有一团诡异的火苗，正在头顶光芒四射。

【这里不是皇宫，也不是天牢诏狱！】

他不敢多看，眼珠又转向两侧。

一名穿着白袍的蒙面人，在他身边弯下腰来，二话不说就撑开了他的上下眼皮，另一只手则发出一道亮光，笔直射入了他的眼睛。

“呃？妖术！”

高俅发出一声呻吟，下意识想要自我保护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无力抬起，一阵痛彻骨髓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仿佛所有的骨头都被人砸碎了一样。

几秒钟之后，蒙面人松开了手，转身说：

“意识还算清醒，你们可以和他说话了。”

【说话？】

【是新皇要审问我？还是金人俘虏了我？】

高俅咽了口唾沫，这才发现，一老一小两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不是大宋的官服，也不是金人的盔甲……】

他悚然一惊：

【不对！他们甚至都没有束发右衽！】

【这种装扮和发型，难道是……更北方的野人？】

他忍不住颤声问道：

“这是何处？”

蒙面人挑了挑眉毛：

“这是华山医院。”

“？？？”

高俅愣了一下，心中满是疑惑：

【华山？我不是在东京城吗？怎么去了西北？】

年纪较大的男人咳嗽了一声：

“高先生，我们对这次交通事故的发生深表遗憾。关于你的父母……请你节哀。”

高俅的表情如同古井一样毫无波澜：

【父母？我哪有父母？】

【节哀？节什么哀？】

对方的嘴角绷紧，微微弯了下腰：

“我们知道您现在非常悲痛，无法接受现实。但你的父母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尽快振作起来，重新开始更好的生活。如果您愿意接受和解，我们愿意在医疗费用之外，额外支付一千万的赔偿和精神损失费！”

“……”

病床上的人，目光呆滞，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他在努力消化对方刚才这段简短的话语。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就好像天书一样？】

【他们是不是要给我钱？】

【区区一千万，连一把刀都买不起吧？】

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那可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挚爱亲人……”

中年人愣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忍不住全都活跃了起来：

“一千万确实太少了……”

“两千万！”

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更是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夏叔，赶快和他签谅解书吧！”

中年人转身给了他一个眼色：

“高先生，您先提供一个银行账号，我们先把钱给你打过去吧！”

高俅沉默了。

【银行账号？那是什么？】

被称作“夏叔”的中年人，目光在床头柜上扫视了一眼。

那里摆放着一些从案发现场找到的物品，他拿起了一张单薄的卡片：

“要不……我们就先打进这张卡里吧！”

【卡？】

高俅微微眯了眯眼睛，下意识点头。

他也想见识见识，这么小的东西，怎么装得下两千万的巨款？

只见“夏叔”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东西，然后“噼噼啪啪”一顿乱按，就又把卡片还了回来：

“钱已经到账了，这是转账截图。你也可以通过自己的网银确认一下。”

【？？？】

高俅震惊莫名：

【这是什么骗子啊！】

【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让我确认？】

他艰难地举起手，但还是无力动作。

“夏叔”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

“没关系，高先生还是先休息一晚吧，我们明天再来看您。”

“我们留下两名看护人员24小时对您进行照顾，如果有任何不适，都请第一时间通知他们，我们会尽全力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皮特，我们先出去吧，该给许总报个平安了！”

看着他们推门而出，高俅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墙壁上。

只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瞳孔巨震！

在那里，有一个奇怪的方框，里面竟然关了好几个人！

高俅打了个哆嗦：

【我一定是在十八层地狱！】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