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市间外事(二)
抛开烦杂事不谈,转眼间就快到上河神日了。上河市市长让我给鸡排王带一封信。我便让我的徒弟——金乙龙帮我带去。说是一封信,实则是一张大张的纸条。
没去过,据说,上河神日那天上河市会很热闹,但这次我没时间参与。我在复兴市的事业方兴未艾,正是忙的时候。大铁痊愈后在一家大集团当保安,日子还算好过。金乙龙除了在我这里学艺,还是复兴市与上河市的对接人,一些消息会通过他带给上河市。
他说他在上河市认识一个叫张将的好朋友,还经常交换自己在各自城市的所见所闻。金乙龙听张将说,上河市是一个非常质朴的城市。市长靠着一个潭泽村白手起家,上河市内部铁板一块,同仇敌忾。要不是因为他堂哥不让,他也很想去上河市。我不理解金乙龙为什么那么想去上河市,便只笑笑不说话。
对了,送信的事还没完。金乙龙送完信回来之后,上河市市长紧接着又寄来了第二张,第三张。市长是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寄这么多信,我都不由得感到奇怪。本来金乙龙可以两张信都拿过去的。但是大抵是粗心导致的,他只带了一张。
金乙龙回来后我本想嘲笑他,确实也笑了,可笑到一半,却发现第三封是寄给我的。这下该他笑话我了。信上面大抵写的是第一封信出错了,因为不小心才寄出的第一封。细酌之后,我还是让金乙龙把第三封拿给鸡排王看。
第二天,金王中居然破天荒地来请我吃饭。按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是又得到了什么好宝贝,还想高调地炫耀一下。果不其然,当我到饭馆时,金王中正在和他的冤种堂弟金乙龙介绍他手中那颗钻石有多么地来之不易,简直要把这颗钻石吹上天去了。
金乙龙就在那里木讷地站着,跟鸭子听雷般,听得一愣一愣的。其它深知金王中性格的几个朋友都浅浅迎合他一下,鸡排王和中集集团董事长却是在金王中背后说着悄悄话,说着说着两个人都偷笑起来。要我说真应该看看他们俩给金王中祝贺的样子。董事长还好,鸡排王是憋着笑给金王中祝贺的。
后面我去问鸡排王为什么,他说那颗钻石本来是董事长的,鸡排王为了上河神日买下来,后来神日不用他带钻石了,便又转手卖给金王中,一来一去赚了很多绿宝石。
金乙龙也凑过来想问为什么,但鸡排王没告诉他。
说起来,这事的起因还跟那张错寄的信有关。要是上河市市长没有寄错,鸡排王还赚不到这中间商差价呢,我想。
其实鸡排王还是挺亏的——如果他没转手把钻石卖掉的话——现在是金王中这位图书馆馆长血亏——在上河市一颗钻石只需要一组绿宝石就能买到。但在复兴市,还是算了吧。且先不说有没有卖家,你还得提防假货。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什么“十颗绿宝石换一颗钻石”的广告,当时我想着复兴市这么繁华,钻石便宜一点似乎也正常,便半信半疑地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被骗走了十个绿宝石。怎么说呢,这和上河市夜里的怪物一样来得措不及防,且当买个教训。或许这便是金乙龙想去上河市的原因吧——钻石便宜,还不会被骗。
思及至此,我觉得上河市也有令人向往的地方了。复兴市有复兴市的繁华,上河市自有上河市的纯朴。
我向鸡排王请教过钻石的相关问题,他说复兴市人们一般是从官方的商场直购钻石,很少有民间私下的交易。上河市不一样,私下的交易很常见。而且冒险家们和上河市市民达成一种共识:冒险家低价卖钻石给村民,村民给冒险家低价出售武器装备。
冒险家们也经常互相交换物品,钻石一般都是一组绿宝石换一颗。他们可以把钻石保管得很好,却天天穿着全新的装备,拿着精良的武器找敌对势力磨耐久。村民们则是截然相反。每打造出新的装备会当成宝一样供奉着,若不出售便极少拿出来,但钻石却时时被村民们弄丢。
过年前十天,大铁已经拿到年终奖放假了。不得不说,现在大铁可能混得比我还好。起码我要呆在店子里,天天处理各种事情,而大铁只需要在公司里头逛逛就能有绿宝石,偶尔还会作为私人保镖被董事长带出去,风光得很。曾经在上河市当惯了保安队长的大铁对此却早已习以为常,实是叫人羡慕。
鸡排王那边,独孤小吃店每天都是人满为患,鸡排王本人已经闲不下来了,反倒是我相比之下还算清闲。小事情基本上都被金乙龙承包,我就管些大单子,而过年那会儿也没多少大的交易。于是我把店交给金乙龙打理,自己去找鸡排王和大铁。新年那天我们仨是一起回上河市的,上河市比之前好太多了。我本来是想去找上河市市长叙旧的,但在蔚海镇、潭泽村和洪挽乡转了一圈,都找不到他。潭泽村村长说,他回家乡去了。我很纳闷。市长家乡不就是上河市吗?或许是白石区?还是哪些偏僻地方?我便也懒得再找。
我在潭泽村见到了许多新面孔,比如张正刀这样的新星。我作为前辈的到现在还不是神职,反倒是张正刀这样的后浪一抓一大把。后生可畏啊。除了我,像潭泽游人,潭泽村第三任村长等元老都不是神职。在洪挽乡找市长时,我又认识了大阿烦、打铁哥等人。反正上河市里的神职我都混了个面熟。
要说最大的变化便是冒险家们了。大多数熟人已经远去,现在街面上见到的基本上都是新面孔。
这大抵是城市的新鲜血液罢,我这样安慰自己。
大铁还是喜欢待在蔚海镇,就像我喜欢待在潭泽村一样。市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在蔚海镇的独孤小吃店和大铁叙旧。
潭泽村这边,张正刀给我看了一篇他写的《上河日志》。你还别说,写得挺好。我告诉张正刀,和张将接头的那个人叫金乙龙,还是我徒弟。张正刀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毕竟世界就是个圈,各种各样的关系他多少见过一点。两人的徒弟、下属早于两人便先认识了,这实在是再普通不过。
就拿潭泽村来说,村里的人或多或少还是有点血缘关系的。要是往上翻几代族谱,那全村都是一家人。就比如说,张正刀的曾曾爷爷的姐姐的曾曾孙子就是我。因为大家都姓张,所以潭泽村每每出现争执时,劝阻的人都会说“张家人不说两家话”。有的甚至真的拿起族谱来给他们扯亲戚。都说潭泽村亲如一家,其实潭泽村真的就是一家人。
年初四我就回复兴市了,作为我的左右手,金乙龙早已来到店里。远远看见金乙龙一个人站在店门口等我,恍惚间仿佛看见初至复兴市的我,孤身一人。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忘记了去看看我在潭泽村时的房子,之前卖掉了的。
后来我找了个时间又回潭泽村一次,也有想看看老房子怀旧心思,却不曾想居然上了日报。其实偶尔回去一次也没什么。每一次回去都能发现上河市的些许改变,这是复兴市不会有的。
这次回去,大家仍然是非常的热情。只是在围着我的人群之外,似乎总有两道目光在我的下巴上徘徊。
“……不一样。”这是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但依旧不小。暗自顺着声音找到源头,我看见胡子留了一大把的苍云岭岭主正和潭泽游人一起向我这边指着些什么,想来该是说我胡子的事。也不知道是说剃了胡子之后变帅了还是怎么的。
我以为我和上河市的交集仅仅是我回来上河市的时候,却没想到潭泽游人会自己跑到复兴市来。
“做剪刀?”想到苍云岭岭主跟潭泽游人嘀嘀咕咕的样子,我就猜他是想剪胡子,没剪刀,我走了之后上河市大抵没有谁能干这种精细的手工活,他作为岭主又不好跑来复兴市,便叫游人来跑个腿。
至于是不是潭泽游人自己想剪胡子。他连胡子都没有,能剪什么呢?
游人见我抢了他的台词,便只点了点头。
“你知道复兴市有多缺铁吗?”虽然是上河市的老乡,但复兴市是真的缺铁,我也不能硬给他弄两块铁锭来。见游人没有动摇的意思,我又补充道:“我们的矿石都弄去兴建建筑了。现在复兴市建了城市会议后铁块又吃紧了,大家都是捂着口袋用钱的。就算复兴市家大业大,这么建下去也吃不消啊。”说罢,我指向羽叶区。“所以现在城市会议只建了二分之一,改去发展羽叶区了。”
“可是用的是我的铁。”潭泽游人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铁锭来。
我顿时语塞。
说实话,我对漂泽游人有莫名的好感,他是少数几个极受大众欢迎的人物之一。我带他去羽叶区找鸡排王,两人相谈甚欢。潭泽游人自豪地告诉我,他经常向鸡排王学习烹任知识。此外,鸡排王还把上河市的店全部交给潭泽游人打理。换句话说,上河市七家独孤小吃店都归潭泽游人管。潭泽游人还是鸡排王唯一的关门弟子。在上河市的小吃行业里,鸡排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潭泽游人是理所应当的第二。
在潭泽游人回上河市之前,他让我常回家看看。上河市的很多活动,像骑猪比赛、端午节划船比赛、第二届城市运动会,我都错过了。
怎么说呢,我也只是循规蹈矩地生活着。于叛经离道之中,体味心安理得。亦按部就班之中,痛感乏善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