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东没有风（一）（4500+）

前注:

此为张国王修复的回忆录，作者为张国王上级。内容所载事件发生时间不详，应在大荣帝国发起的灭世末日战争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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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东投海，海的最东边有个小岛叫翼聚岛。翼聚岛上有一个锯木厂和一个木炭加工厂，它们因为战争来得太快而来不及搬走。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两个厂能保住自然是好的，再加上翼聚岛好歹还有那么点战略价值，至少部队休整、补给什么在这能方便些，我们便驻扎在这了。

主战场在翼聚岛南边。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从翼聚岛包抄过去很快会被主战场的人发现，想把战线拉到这里也不太可能，所以出击方面的事跟我们没啥关系。处在这么个位置，我所领队伍的任务就比较轻松，只需要守好这个岛便可。

我们和大部队一起在翼聚岛停留了三个星期，工兵队修缮了几尊年久失修的岸防炮，算是让这个小岛具备了一定的对舰自卫能力。后来上边下命令，让我的队伍在这里守着，大部队则乘着战舰往南方驶去。

如果你是中层官兵，比如我，就会知道大荣帝国经常多线作战。那个时候我所在的军队正在帮东投国打双象国。此时，大荣帝国仍在参与另外三场战争。

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少。还是老样子，兰维领三队弓箭手共19名，张国王领三队轻兵共22名，四猩带重甲兵3名，加上我一共48人。人有点少，有些位置还没有专职人员，但守一个小岛确实够用。

虽说前线可能打得不可开交，我们在这里摸鱼休闲肯定是不行，至少容易被偷袭。大部队离开的第二天，我便让张国王带上一队轻兵去岸防区布雷，我带上剩下两队去工厂翻找物资。两个工厂都是半自动生产，只要有人就能开工。反正物资算是东投国的，不用向上级申请，我们很快搬了几箱木炭回营地，同时留了一队在那里看守那两个工厂。另一边，张国王把布雷的事告诉了兰维，却没跟四猩讲——他们两个多多少少有点矛盾，张国王资历比四猩老，四猩天赋和实力比张国王强，两个人互相看不惯——倒也没什么，四猩身上的装甲很硬，还附了一定的爆炸保护。四猩和他的重兵要是能被区区几个雷炸死，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带人去找物资时，兰维也没闲着，等我回营地时他已经组织手下去打猎。说实话，在这个小岛上还有我熟悉的动物实在是令人吃惊。四猩更是闲不住的人，他早早带着他的三个重兵训练去了。反观张国王这边，布完雷后，却是所有轻兵围坐在一起，听张国王讲故事，没有一点加训的积极性。至于我也常常凑过去的原因，无他，他的故事太吸引人了，一听可以听很久。

记得有一次讲到张国王这外号的来历，本来他本人不打算继续讲下去，那些轻兵起着哄非要让张国王继续；毕竟外号这种东西往往是糊里糊涂地就叫上了，其背后的故事才更让人感兴趣。张国王被缠得紧，终于无奈地解释说，起初他和他原先队伍里的士兵聊天时，模仿皇帝讲话，结果越讲越上瘾，事情传开后，大家都叫他张国王了；这个外号还传得蛮广，张国王调到我这队里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名，可惜不知由来。这算是把这个知识点补全啦。其实士兵们多多少少有几个外号，但模仿皇帝说话着实是有些僭越，毕竟君威之下，敏感还是有一些；这个外号生猛得我都有些记不清他的本名了。

时间往后四天，凌晨，上边又发下命令，让我们接应一些前来补给的船只。上午我便看见两艘空军母舰停在深水区，母舰旁出来两艘战舰，缓缓驶来。

具体事宜我都交给张国王去办，便和其中一艘舰的舰长聊了起来。问到时局，他只说:“现在前线有两个战场。最南边是30艘空军母舰压着对面26艘空军母舰打，靠这边一点有12艘牵制着前来支援的15艘。我们准备去最南边的战场，要说双象国真敢下血本，居然把十分之一的母舰拿出来堆在这里。”问多了他也不答，只是笑笑不说话。那个笑容，不知为何，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双象敢搬这么多母舰出来同样是我没想到的。要我说，母舰该是神赐的奇迹才对，每一艘都金贵得很。我要是能带队打下一艘，说不定就有机会站着领二等功了。

要说海东没有风，也不能说一点风都没有。在边境无事时，什么牛鬼蛇神都藏起来了；等到出了乱子，什么卧龙凤雏都过来插一脚，连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海盗都过来凑热闹。大晚上，三点半，在营地里远远地看见一发照明弹跟着信号弹升上天空，便听见爆炸声和喊杀声从海岸传来。这帮不长眼的，明明只有那一块海滩容易登陆还不知道我们重点防着那里；莽上去就算了，张国王带人辛辛苦苦布的雷一个不剩全给踩爆。我赶到沙滩时，只见到满地都是海盗的碎片，完整的尸体也都成了刺猬；小头目侥幸没给炸死，像瘦猴一样被强壮的四猩一只手拎着。我告诉手下以后不用给海盗留活口。听到我这话，那个小头目的头就被四猩按在沙子里，兰维抬手一发弩箭帮他物理超度，结束了这段插曲。那小头目临死前还在叫嚣说他老大一定会替他复仇，我当时倒觉得他的老大听闻他的死讯之后，第一时间不是愤怒，而是想着如何快速离开这片海域并埋怨这个小头目干啥要招惹大荣才对。

再往后四天，20艘母舰浩浩荡荡地从北边驶来。与我会面的母舰舰长一来便把他严肃的表情和一根点着的烟摆在脸上。“形势很严峻，双象国派遣了35艘空军母舰前来支援，侧南战场很快就会变成主战场。”他把烟卷扔在地上，又用脚踩灭，“接下来，局势会很动乱，你们这里人少，但位置可能变得很重要，补给啥的都得从这里过，自己小心。”舰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北边的海厂居然憋出两个‘蜂巢’来，在不直面火力的前提下，它们还能兑掉几个子。其他的情况就难说了。”

“蜂巢”是空军母舰的变种，短时间内能大量生产活塞虫。

“现在最怕的是他们来北边抄家，要知道现在海厂里只有20艘母舰了。”母舰舰长担忧道。现在是我笑笑不说话了；当然，也说不了什么。像这样的战役，每年都有几十次。

又是三点半，张国王把我叫醒。之前那个叫嚣的小头目原来真有底气，那伙海盗不简单，他们居然拥有一艘重型战列舰！虽然大多数设施都是损坏的，顶多算是硬壳大乌龟；但对付我们这个守军不足五十人的小岛却是足够了。我都不明白了，重型战列舰这种重要且强大的武器是怎么落到海盗手上的。

数发照明弹升上天空，天地刹那间亮如白昼。战列舰那庞大的钢铁身躯泊在深水处，略显残破的铁灰色舰身仍然散发着强大的威势。遥遥地见几点火光闪过，炮管后端由大量发射药集中爆炸产生的白芒哪怕远在岛上都依稀可辨。刚刚听到炮弹发射，海岸上便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沙土纷飞，烟雾散后，只见数个大坑，深得都能见到地底的岩石。炮击过后，战列舰上立即下来几十艘小艇，至少得有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向小岛开进。

幸而有烟无伤，着弹点离我的队伍至少有一百五十格那么远。粗鄙的海盗一点准头都没有，白瞎了那五尊还能用的舰炮。在这时候，我们的岸防炮终于调试完毕，架在原地的大家伙就是难搞，更别说我手底下连一个正经炮兵也没有；好在威力足够。我一声令下，四尊岸防炮炮管内同时被发射器填充八对十六个发射药，靠后的发射药被水流送至药仓口；在那极其微妙的瞬间，四颗子弹填入管口，蓄势待发。拉下拉杆，短暂的等待，发射药爆炸，十六发子弹从先后四个炮口中激射而出，向敌舰袭去！片刻之后，海面上腾起了十六道水柱，岸防炮就是准些！三艘小艇被炮弹掀翻，其中一艘似乎被命中，连船带人消失在波涛之中；还有四发炮弹落在了离战列舰不远的地方，却只是微微撼动了那庞大的身躯，分毫未损。

飞速穿越近海，第一个海盗冲上了岸，一发附魔弩箭把他打成了烟——物理意义上的烟。紧接着，更多海盗上了岸，顶着箭雨，很快与我的队伍短兵相接，杀声震天。张国王亲率手下，配合默契，战力强劲。轻兵一队结成战阵，互为臂膀，八个人抡着大剑抵着海盗砍，兵器相撞之声不绝，不一会便浑身浴血。轻兵二、三队与弓弩队竭诚合作，稳扎稳打。前排二队的盾兵挡下海盗胡乱的斩击或是攒射而来的弩矢，后方执长剑的三队士兵伺机出动，一剑刺穿海盗的脖颈；弓箭手数轮集射，海盗的后方阵列死伤一片；诡异的出招和前排牢固的防线令海盗们气得牙痒痒。

战列舰仍在开火，全然不担心那糟糕的准头会误伤队友。又是一轮，其中一发炮弹在离四猩不足两格的位置炸开，他被冲击波掀倒，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看了一眼变成碎片的海盗，又继续寻找对手。四名重甲士专挑海盗扎堆的地方猛攻，宛如杀神，仗着自己一身重甲在敌阵中来去自如。我好歹是个士官，作为基层，常常混迹一线，手脚还没生疏，一打三完全不在话下，更别说神箭手兰维一只弩三支箭，箭出则三人倒地，远远地为我保驾护航。

或许是认出我的士官身份，数个海盗企图群起而攻将我拿下。杀意直指眉心，几把砍刀轮番进攻，我顿时招架乏力，挂彩，刹那间便游走在死亡边缘。真是大意啊，竟被这些海盗弄得如此狼狈。危急之时，只听得弓弩上弦，侧头一瞥，却见兰维手持一把附魔弩，蓄力发矢，周身仿佛气场环绕；弩身上附魔印记光芒大作，溢于四旁的符文忽地爆射开来，玄奥能量汇入箭矢，弩弦发出夺命嗡鸣，一箭射出，伴随着紫芒拖出的长长尾焰，贯越数十格，穿透了沿途所有挡路的物体，瞬间将我面前数个海盗化作血雾，弥散开来。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将恐惧摆上脸庞。

海岸空间不大，海盗拉不开战线，面对敌方的人数优势，我部尚能抵挡一时。但是重型战列舰上似乎仍有数不清的海盗，海上仍有数不清的登陆艇，敌人源源不断。舰炮发射的声音时不时从海面传来，准头越来越好，着弹点越来越精确，海盗的舰炮正在慢慢校准！我部后方阵列开始遭受损失。这帮匪徒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且有战列舰压阵，是吃定我们了！前排与敌人血战的轻兵已经出现了伤亡，隐隐有不支之势。

我们的防线不断后退，颓势渐显。有几次，一些海盗甚至冲破了前排阵线，直逼后方弓箭手；幸好重甲士总能及时支援，不致伤亡过多。而重甲士自己也有些困难。敌人意识到了重甲的恐怖，往往避其锋芒，却又总缠着，不停干扰；重甲士冲也不是，撤又不行，被数量众多的敌人围住，这些毫无单挑精神的海盗围在周围，时不时砍几刀下来，重甲士在无奈中陷入了苦战。血色在夜幕下蔓延。这样下去迟早要被磨死！我如是想到。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转折突显。尖啸声从远海传来，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道白痕横贯天际，几十颗炮弹便轰地在重型战列舰四周炸响，战列舰上发生剧烈爆炸，海浪掀起来一两层楼那么高。至少两位数的炮弹命中了舰身。火光腾起，映亮每一名海盗充斥着震惊与绝望的脸。本就有些破败的战列舰此时已然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一波攻击便直接摧毁了它！

我们的岸防炮自然打不出如此威力，这种强大火力与精度来源于顶尖的战争机器，唯一的可能就是援军来了。果不其然，三艘空军母舰及其舰队出现在海面，缓缓驶来，庞大的阵列宛如宏伟山脉。数个光点从靠前的战舰上升起，是活塞虫！我立即指挥部下向岛内撤退。海盗显然也见到了那几条活塞虫，无心追击，就要四散而逃，回到海上开溜。我怎能给他们这种机会，立即命令弓箭手不惜箭矢，一定要封死海盗下海的路线。活塞虫很快就来了，活塞运作的“咔哧”声成了夺命恶魔。TNT自活塞虫腹下源源不断地喷射而出，坠落于地发生猛烈爆炸，沙尘蔽空；冲击波肆意飙射，杀伤力惊人。轰炸过后，海盗们再也不敢造次，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们双手抱头蹲下。

一艘母舰上的长官来到沙滩上，对着海盗们骂了一大堆难听的话，接着跟我说以后遇见海盗不用留活口。这时候海盗头子正被四猩单手像猴一样拎着，他居然没在战列舰上被炸死。听到自己即将完蛋，他满脸绝望，双腿乱蹬又大喊大叫，说他会说出他们抢来的宝藏埋在哪里，只要我们能放他一条生路。然后他的头就被四猩按进沙子里，兰维看都不看，抬手一发弩箭帮他物理重开。这场闹剧终于结束。大荣从来不要海盗的财宝。

深水区，残破的重型战列舰中，因炮火而燃起的火焰渐渐熄灭。原地只留下一堆方块，暗沉得就跟西边天空一样。

距日出还有些时间，东边天却已然亮起了晨光。

太阳终将从东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