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令人疑虑的现场
草木丛生的花园,将几所房子和街道隔开。一夜大雨过后泥泞得一塌糊涂的小径布满杂乱的脚印,掩盖了前一晚可能留存的证据。一名头发浅黄脸色白皙的高个警探手里拿着笔记本,小跑着上前握住福尔摩斯的手说:
“福尔摩斯先生,您来了!一切现场原封未动,就等着您大驾光临呢!”
福尔摩斯跟警探握了握手,扬了扬下巴看向花园中的小径:
“原来昨晚是团体作案,葛莱森探长,这样看来,这个案子的危险程度不低啊。”
葛莱森目光躲闪地干笑了两声:“啊,嗯,警署里的同僚们有些粗心大意,见谅见谅。”
福尔摩斯跟着葛莱森向屋内走去,忽然他目光扫向花园外的人行道,在那石制路沿旁,杂乱的马蹄印中两道深深的车辙,验证着他先前的猜想。
除了昨夜的暴雨,前面几天都是晴天,这么深的车辙,一定是在雨夜时路面泥土粘稠时才能留下的。而这目测约一米五左右的宽阔轮距,应是伦敦的出租马车或者公共马车,而非精致狭窄的私人马车。
“葛莱森探长,您是坐马车来的?”
“不是,福尔摩斯先生。”
“雷斯垂德呢,他也不是吗?”
“不是的,怎么了?”
福尔摩斯露出一个对现状很放心的笑容,拍了拍葛莱森的肩膀:“在验证我心目中您二位的敬业形象。”
没理会葛莱森脸上露出的惊讶神色,福尔摩斯迈开步子率先进入房中。
沾满灰尘的过道没有铺地毯,很明显这里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租出去了,两行潮湿的泥脚印一路向前延伸。过道两端是两扇因覆盖着尘土而显得灰蒙蒙的门,一扇紧闭着,而另一扇敞开的门稍微靠近便能嗅到一股像是在热带的污水里的潮湿腐烂的霉味,像是陈年的恶臭发酵出了酸味以至于刺痛了鼻腔的黏膜。
福尔摩斯没有犹豫,快步走进门,第一眼就看见房间中央那具僵硬的男尸。男尸穿着厚重的黑色呢绒礼服,礼服微微敞开,露出洁白的硬领和袖口,浅灰的裤子旁放着一顶整洁的礼帽,整体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经历过什么争斗。然而令人心里陡然生出诡异感觉的是,死者的面目呈现出一种巨大的狰狞模样,凸出的眉骨以一种完全不协调的方式将低矮的额头顶入他黑色的卷发,已经覆盖上一层灰膜的眼睛茫然而无神,倘若到这里也就罢了,可他突出的嘴巴却平静而松弛地勾起弧度,像是嘲讽一般地笑着。
福尔摩斯嗅了嗅男尸嘴边刺鼻的酸臭味道,心中确认这应该和原著一样是服毒而死,然而令他疑惑不解的是这诡异的笑容,以及那双手合握,形似祈祷一般的手势。
他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屋内,这是一间方形的大屋子,没有家具和其它摆设。墙壁上糊着的廉价花纸从顶端脱落,潮湿而脏污地耷拉在高处,和各种蚊虫蜘蛛黏连在一起。对着门的墙上有一个白色大理石的壁炉,壁炉台子上搁置着几根已经和灰尘泥土融化在一起的蜡烛,而壁炉里面的陈年老炭因长年潮湿而化成了一滩黑灰。屋内唯一的窗子已经生出了清洗不掉的污垢,一大片一大片地蔓延在玻璃上,遮掩住了外面的阳光。
这一切和福尔摩斯印象中的描述并无太大差别,但他总是无法甩去心里那一丝不安的怪异感,似乎总有什么事情被他遗忘了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不停翻涌着的疑虑,从口袋里掏出点烟用的火柴。
“下午好啊福尔摩斯!嘿,你这是要……天呐,这是什么?”刚从屋外走进来雷斯垂德惊讶地看着福尔摩斯点燃火柴照向房间里靠内的昏暗墙角,在这个墙角上,有一块墙纸被粗糙地撕开,露出底下发黄发黑的墙体,而在那一小块墙体之上,写着一个鲜红而潦草的词:
拉契
“这是什么?一行血字?”葛莱森像发现骨头的大狗一样蹲下来细细观察,“天呐,福尔摩斯,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字迹呢?藏在这个房间最黑暗的角落里,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人发现的!拉——契——这是一个名字吗?在黑暗的夜晚,凶手蘸着血在最黑暗的角落写下这样的名字,没有比这更用心险恶的宣告了。”
“拉契……拉契尔?”华生思考了一会儿,“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吗?”
“说不定就是一个叫拉契尔的女人和这个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雷斯垂德在福尔摩斯和葛莱森身后弯着腰,开始发散他的思维,“要我猜这就是一场情杀,凶手肯定是和这位拉契尔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而地上的这个男人——不管是抛弃了她还是伤害了她——都使得那个凶手下定决心要将他杀害。”
“雷斯垂德,难道你真的是天才?”福尔摩斯叹了一口气,挥灭了火柴站起身来。
“这次我可听出来了,福尔摩斯,你在嘲讽我对吧!”雷斯垂德生气地舞动着拳头。
“把尸体抬走吧。”福尔摩斯招呼着两位警探,“雷斯垂德,我可是真心地称赞你。”
他说得也没错,福尔摩斯心想,虽然一场漫长的复仇被当做简简单单的情杀未免说得有点太过轻松,不过出发点其实都差不多。
葛菜森及时逃离了这场争论,短短的半分钟内已经准备好了一副担架和四个抬担架的人。他一招呼,他们就走进来把死者抬了出去。然而当他们抬起死尸时,一个亮晶晶的小物件掉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一枚戒指吗?”福尔摩斯晃了晃脑袋,朝着飞速捡起物件的雷斯垂德走了过去。
“猜错喽,福尔摩斯先生。”雷斯垂德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举起手,松开手掌,被挂在手指上的金十字架落了下来,悬在半空中,“这件事情,肯定和修道士有关了,要不然是凶手在教堂呆过,要不然就是死者本身具有什么信仰,虽然我对美利坚的宗教信仰保持一种怀疑态度,但我想待会儿我们还是得补一份电报问问死者本身的相关信息。”
“应该是凶手的吧,看起来并没有戴在死者身上。”
“这样一来案件就更复杂了,你们看,往尸体身上丢十字架的做法像不像什么仪式?”
“还真是……”
几人之间的对话在福尔摩斯耳边回荡着,然而他却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讨论,他直愣愣地看着雷斯垂德手中摇晃着的十字架,耳边突然一阵嗡鸣,心里卷起了滔天巨浪。
为什么是十字架?
为什么会是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