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围城必阙
合围之势早已形成,一旦发起攻击,顿时改变了场中的局面。
本来互相攻杀的双方,因为陈昌势力的加入,一下子复杂起来。
伏兵突然的杀出,不但给了这些僚人很大的震动,也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还以为,这些人是朝廷派来的援兵,早就埋伏在此呢。
是以,突然的遭遇让他们有点蒙,不得不稍稍后却。
仰望来敌,还想看看到底来了多少人。
八方人马在旌旗的指挥下,已然从容杀到,就像是从天而降,数也数不过来。
当初陈佛智交给陈昌一半人马,一半僧兵,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僧兵就是各部的‘将’,一旦发动攻击,在僧兵的带头冲击下,士卒奋勇向前,个个争先。
他们较为熟悉山地作战,亦能跳跃冲杀,不为山石所阻。
等杀到了下方,立即进行合围。
陈昌站在上面,最能清楚看到下方所发生的一切。
依靠身后旗手打出旗语,令人从各个方向击破,给了贼人一个重创。
一出手,立马将场面控制住了,这也是陈昌所希望的。
心下先自松了一口气。
而围中的朝廷人马,在得到生力军的帮助下,士气高涨,纷纷向外突围。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哪支援兵,但只要清楚他们是朝廷的人马,是站在自己一边的,那么也就足够了。
反观僚人。
他们本来是胜利的一方,眼看就要将所剩的人马全都歼灭,哪里又会想到出现如今的局面?
他们不但没能将贼人拿下,自身反是受到他人包围。
开始时,的确是将他们给打蒙了。
以致节节败退。
然而,当他们阵中有人挥舞蛙旗,就立即看到人群向中间靠拢,散开。
随后,人群开始了有规模的运动,避开陈昌所部人马的锋芒,转而找薄弱地方发动攻击。
这样一来,陈昌所部人马开始出现了溃围现象。
陈昌站在最上方,最能清楚的看到,僚人人马一旦组合起来,就像是一条蛇一般,出入自如。
击其头,则尾救;击其尾,则头救;击其腹,则首尾俱救。
陈昌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所布,乃长蛇之阵,非常之适合当下之战况,心下未免骇然。
要知道,他原本以为这部僚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击之必败。哪里想到他们居然还懂得阵法,且还是在这种境况下亦能仓促成阵,发挥出威力。
对于此,陈昌很是好奇。
要知道,他们之前也曾跟俚人首领陈文彻所部有过较量,自始至终也没有看到过他们组织过像样的阵型,如今在这山洼之地,有这么几百号的僚人,居然把战斗打得如此的有模有样,着实令人不可思议。
陈昌感叹归感叹,他必须马上调整方案,以达到压制他们的目的。
于是,让旗手挥舞旗帜,变换各部攻击方向。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不是迟缓,就是陷入战局无法自拔。
一切,皆都没有按照陈昌所预想的那样行进。
也终于,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亲手训练出一支属于自己的战队是如何的重要。
他与陈佛智所部人马之间也只不过相处一段时间,且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指挥,哪里轻易能做到如臂使指,将这支人马充分发挥呢?
陈昌无奈,只得令人擂鼓。
鼓声从后方阵阵传入,也终于使得所部士气开始上扬。
而被困的那支人马,虽然此时不过三四十了,但他们在一个粗汉的带领下,也已经开始了反杀。
粗汉吼声如雷,他身后的‘周’字旗一路随着他突入阵中,将僚人所部的军阵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样一来,原本稍稍有点抬头的僚人所部,顿时变得局促起来。
在鼓点的作用下,陈昌所部人马也开始了反击。士卒在僧兵的带领下,渐渐将僚人的队形打乱、冲开,甚至反压制。
刚刚的合围场面,再次出现。
陈昌看到这里,终于可以松开紧握着的一双小手。
晏英能看到,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侥幸!”
陈昌摸了摸额头,知道大局已定,就等收网了。
他不想留下任何隐患,是以想着,不能跑了他们一个。
他让鼓声不要停,就是为了催促他们,战斗不要停止。
此刻当然不会停,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
不论是陈昌所部,还是僚人,亦或者周姓将军的人马,他们都拼命的朝着对方砍杀。
当然,朝廷的人马是一家,僚人的人马是一家。
僚人被打断了的阵型,再也休想重组,很快落了下风。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战斗,反而在蛙旗的挥动下,反抗得愈发的猛烈。
以至于,眼看小半个时辰可以结束的战斗,反而拖到了将近一个时辰。
战场上,死伤惨烈。
虽然多数倒下去的是僚人所部,但陈昌一方也已经死了不少的人,周姓将军身后甚至不剩十数人了。
“不对!”
陈昌额头上开始冒虚汗了。
僚人因为被围,已经是拼了命的厮杀。
而他们似乎并不畏惧死亡,在蛙旗的挥动下,战斗意志愈发坚挺。
有时,甚至为了活命,用身体当做武器,肆无忌惮的乱冲乱撞。
而陈昌所部,虽然都是些精锐人马,在他们的拼死缠斗下,伤亡逐步有所增加。
如果按照这样的打法,只怕最后就算歼灭了这部贼人,只怕自己这边也是杀敌一千自折八百,是得不偿失。
这些可是陈佛智所部人马,他用在高要守城战时,伤亡且是微乎其微,如何到了这个山洼里,反而折在了这些僚人手里了?
晏英等甲卫也已看出局势的胶着,心下痒痒,纷纷请求可否加入战斗。
陈昌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必须冷静下来。
他想到了龙韬里的两句对话:
武王问太公曰:攻伐之道奈何?
太公曰:资因敌家之动,变生于两阵之间,奇正发于无穷之源。故至事不语,用兵不言。且事之至者,其言不足听也;兵之用者,其状不足见也。忽而往,忽而来,能独专而不制者,兵也。
用兵之道,变化无穷,不能墨守成规,要知道变化,懂得变通。
正如目前之境况,如果主将只一心想要将贼人团团围住,则贼人可能因为想要活命,不得不拼命厮杀。这样一来,主将之目的没有达到,反而因为贼人的拼死,造成己方出现更大的伤亡。
而这种伤亡,有时候又是非常之不必要。
以命换命,陈昌当然觉得一点都不划算。
是以,他必须改变眼前之局面。
“兵法有言,围城必阙。是矣!”
想到这里,陈昌当即传来旗手,挥舞将旗,示意右上角士兵让出一条路来,让贼人从豁口处跑出去。
也幸好,这次下方的陈佛智所部人马还算是给面子,旗手在读懂旗语后,立即挥动旗帜向着旁边闪开一道口子。
一部人马,也就让开了道。
如此一来,本来拼命厮杀中的僚人,在看到生之希望后,立马是朝着口子处突围而去。
至于那些没有出围的,则立即被人合围,斩杀。
陈昌也已经想清楚了,俚僚不服者,始终是与朝廷为敌的。
既然不能一口吞下一个胖子,那么歼灭其之一部人马也是不错的。
至于会不会因此为高要留下隐患,他陈昌也顾不过来了。
也终于,在僚人求生的信念下,一部逃出,一部被歼,更多的是被包围,只能是向陈昌所部人马投降。
既然战斗结束,陈昌也就从山上走了下来。
人马皆都在打扫战场,尸体横七竖八。
有兵器的,兵器捡走。有看上衣物的,扒着死尸,一路拖拽。甚至还没有死透的,用刀枪狠戳猛砍。
这些都是陈佛智所部人马,他们能帮忙打仗已经很是不错了,至于其他,他也管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是约束所部二十甲卫,以及胡颖交给他的五十精锐。
僚人既然都投降了,场中的百数僚人,陈昌就要保护他们的安全,不能再任由所部人马宰杀。
刚才一场厮斗下来,大概五十精锐中损失了十个,而陈佛智所部五百人伤亡接近五六十,这让陈昌心下一痛,这个战损太高了。
至于僚人,虽然死伤近两百余人,但要知道他们手中的兵器以及身上的装备跟他们比是如此的粗糙,就知道他们有多厉害了。
就算是这样简陋的装备,亦是打得他们一方损失了如此多的人马,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陈昌还在计算着其中得失,突然一道粗重的炸雷声在他耳边响起。
“某建州广熙郡下兵曹左史、幢主周铁虎,不知你们谁是此部人马领兵将军?”
那人说着,将眼睛左右扫视陈昌等人。
他不敢确定谁才是他们的老大,故而在陈昌等身上来回逡巡着,虽然有些疑惑他们为什么围住一个稚子在说话,到底没有去想他会是他们的老大。
“周铁虎?”
陈昌眼前一亮,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说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