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赠书
陈昌这个七岁的小子,给了他胡颖太多的惊喜。
大概,也只有胡颖能真正了解陈昌,也完全支持于陈昌。
不论是垂询他有关军事方面的事情,还是将高要城丢给他防守,皆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而陈昌,也并没有让胡颖失望过。
就算中间因周季一事发生过些许的误解,但皆都澄清。
所以他们之间的信任是亲密无间的。
而陈昌,因为要报义弟之恩,不得不远走石州,将高要托付给他。托付的不但是城中的百姓,还有他的母亲以及亲人。
就像是当初他父亲陈霸先一样,为救援广州,毫不犹豫就将高要交给了他来防守。
父子两代对他胡颖的信任,他胡颖怎能感受不到?
“好,你去吧。”
不需一句解释,因为胡颖明白。
他的义弟陈佛智,当初并没有因为高要城下有数万的贼人而畏惧,带着千人就杀入阵中,进入城内。
就算是因为迫不得已要回石州,在临走前,更是将人马分出去一半给陈昌。
如今高要之围已解,他陈昌如果胆小怕事,完全可以将任务交给别将,让别将代他领队将这支人马还给陈佛智。这也说得过去,亦是无可厚非。
毕竟,他陈昌不过七岁,叫他数百里赶到石州,去还人马也不太现实。
当然,陈昌在高要围解后,念着他这个义弟,记着这份情,他不顾自身危险,愿意带队,亲赴石州,将兵马奉还,他胡颖亦是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所以,‘不还’是陈昌,‘还’也是陈昌。
他胡颖皆都不觉得奇怪。
也并不觉得,此事有任何的不妥。
因为他懂。
他懂陈昌。
陈昌点了点头,向胡颖深深一拱手:“谢谢。”
胡颖长身而起,将他手抱住,说道:“你去带队交还人马我不反对,但是,此去石州很是危险。不说石州之围有没有解,就算解了,此行也需谨慎。”
“你可要知道,这石州距离西江俚寨陈文彻驻地不远。陈文彻刚刚退兵,恐你过去,引起陈文彻猜忌,到时只怕又将有一场战斗。”
陈昌说道:“我义弟当初在数万人马围困高要之时,且不畏惧,我去石州,面对的只不过是陈文彻一部败军。败军之将不言勇,我何惧于他?”
“再者,石州之围若是未解,我又怎忍袖手旁观?我若将他所部人马交给其他将领去带,只怕无一人能带动。我义弟临走前对他们就曾有过交代,命他们需得听我之令,所以其他人去一旦指挥不动,反而误事。所以,此次,非我亲自过去不可。”
胡颖点了点头:“你之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劝了。”
顿了顿,与陈昌谋划道,
“然而此去,乘船最是便捷,不日就能到达。只是,到石州之前有一段水路,又为俚寨所据,在此乱时,只怕不通。硬闯的话,势必引起俚寨,引起陈文彻所部注意。”
“故而,只能是先行渡过西江,再由陆路经建州,再到石州。此行虽然是绕了点,但同时能避开西江俚寨腹地,只要不去惹事,不为他们探马发现,自可无忧。”
绕路倒是不怕,只要能顺利到达就可。
陈昌点了点头。
胡颖则继续道:“还有,你与你这个义弟没法比,他能带着人马肆意出入阵中,乃凭借其之勇力也。然你如今不过七岁,身躯羸弱,实在不能轻易涉险。”
“但你也有你的优势,你不能冲阵沙场,无法做员猛将,但若能懂得为帅之道,做个帅才,也是不错。为帅者,不但能调兵,亦能遣将,指挥千军万马出入于敌阵之中,亦为一快哉事也。”
说着,从身后的书架上,找出十几摞竹简,吹去了上面的灰尘,将之全都放在了陈昌面前的木案上。
与陈昌继续道,
“欲为帅者,就得学会如何统率一支军队,指挥这支人马。再则,更要学会如何树立威信、提高军心士气,故我这部胡氏祖传太公兵法,你不可不读。”
太公兵法又名六韬,陈昌继承了身体主人的记忆,早就读过。
要说起来,其父陈霸先真是个能人,早年间,不但遍读兵书,晓习兵法,且练就一身武艺,会各种兵器。甚至,就连纬候、遁甲之术皆有研究,尤善孤虚之法。
陈霸先从老家吴兴一路追随萧映到此,书籍从不舍弃,家中藏书颇为丰厚。
他自己样样皆能,儿子辈的教育自然不会放过。
不说他前面几个哥哥,就是他前身,从三岁开始就从最简单的《千字文》入手,慢慢接触经史,经史读的不多,但颇对兵书感兴趣。
一到闲暇时,就立马钻到他父亲柜头,拿起兵书就读。他父亲也不禁,他也就在那几年间将这些书几乎全都读了个遍。
别看陈昌那时只有六岁,偏偏他这个小脑瓜子很是聪明,诸书只用读一遍,就能记住。
而他也是沾了他的光,不但继承了他的记忆,且融合前世的见识,颇能理解,以致融会贯通。
故而,对这个胡颖视若珍宝的胡氏太公兵法,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胡颖哪里看不出来,也知这家伙从小就熟读兵书,否则也断然不会因为高要城上以弩折断贼人旗杆,就对他陈昌另眼相看,以致当途与他谈论起军情要事。
当然,他赠他此书,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固知你家中这些书籍不少,你大概也能记得一些。但顺之,你要记住,这‘读’是一回事,用心‘读’又是一回事。你敢说,你之所读,你全能理解吗?”
陈昌当然不能这么狂妄,有些东西就算‘读’了,但要理解,书面意思尚可,如果运用于现实,只怕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昌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并不反驳。
他赶紧向胡颖一拱手,表示谢意。
对于陈昌这个态度,胡颖还是很喜欢的。
没有强辩,而知虚心接纳,实乃可造之材。
胡颖点了点头,正要叫他无事就早回。
这时,帐下报说冼英求见。
胡颖立马叫人传来。
至于陈昌,上次被冼英逗过一次,对这个‘冼姊’,他很是犯怵。
抱起案上竹简,就要告辞,不想冼英掀帐而入。
冼英看到陈昌,嘿然一声,道:“咦,小六子,你也在。”
“……”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叫唤小桂子家兄弟呢。
陈昌一头黑线,真不知他造了啥孽,一会被杜晋叫‘你个老六’,一会被冼英呼‘小六子’,难道就因为自己排行老六?
陈昌没好气的说道:“冼姊不在营中忙碌,为何来此?”
那天初见,因为一个王北,他们早就熟络开了,难怪冼英会开他这个‘稚子’的玩笑。
冼英进来摸了摸陈昌的脑袋,笑道:“自然有事。”
冼英英姿飒爽,个头也不低,但跟陈昌的个头其实也相差不了多少。
陈昌被冼英身上自带的香气给冲到鼻子,说不出的舒服,但也说不出的难受。
想接受,又不想迷糊。
他不得不轻轻退了两步,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冼英跟胡颖说话去了,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这轻微的举动。
她与胡颖道:“陈文彻已经退兵多日了,我派出人马查探,亦没有回来的迹象。如此,他既然撤走,这高要之围也就解了。”
“只是我想,这高要之围虽然解了,广州城下大敌仍是未退。是以,我欲打算领兵前往广州,以助陈督护一臂之力,故此特来与胡司马辞行。”
回过头来,摸了摸陈昌脑袋,
“当然,也跟你告个别。”
陈昌其实不难知道,她冼英在没有得到胡颖或者陈霸先的请求下,而自愿带兵入广州,只怕还是因为上次他兄长冼挺一事。
她一定是因为兄长的莽撞,而心里有愧,故而自请带兵前去,以弥补冼挺之罪。
要说起来,高要之围没解几天,其实陈蒨早一步带着千人就已经出发奔赴广州了。
如果说他父亲陈霸先是南梁的救火队大队长,那么,陈蒨就像是他手下的一个小队长。
刚刚高要围解,他陈蒨就马不停蹄离开了此地。
陈昌被冼英摸着脑袋,很是不舒服。
他外表七岁身躯,灵魂都三十好几了,被一个二十多岁的丫头摸来摸去,且又不能对她有任何的亵渎,这种感觉能不难受吗?
陈昌只能是努力回避,再次不知不觉的退后两步。
听冼英是与他告别,声音柔软动听,不觉感动,乃道:“冼姊欲去广州,我代我父谢谢冼姊大义。不过,冼姊要去东边,我也要带兵去往石州了。正好,我也与冼姊你告个别。”
冼英听来微微一愣,不敢相信的把眼看向胡颖。
胡颖向其一点头,说道:“是顺之亲自带队,路上可能还要遇到不可测之凶险。”
冼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昌。
见陈昌眼神之坚定,她也相信了。
只是她,仍是不解,向胡颖再次追问:“你确定,他只有七岁?”
胡颖十分肯定的向她一点头:
“此子生于大同三年,为督护第六子,年七岁,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