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陈霸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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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杜晋

高要郡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

北部被大山包围,南部多丘陵。

唯东南一带一马平川。

郁水西江段三面环城而过,直达广州。

高要城坐落其间,扼守上游,为广州门户,此也是陈霸先镇守之地。

如今离此城不过十数里处,营盘牵连,驻扎着杜僧明子杜晋一部人马。

白天出营,还想要给高要守将一个下马威,不想旗杆先是从中折断,接着遭受漫天弩矢疯狂打击的杜晋,只得领着人马灰溜溜的回来了。

“陈霸先不过一郡之守,我父又何以如此看重他?且如此笃定,广州一旦有事,他陈霸先必将倾兵而出?”

杜晋一直在父身边,本来可与众人一起踏平广州,活捉萧谘、萧映,功劳唾手可得。

如今不得不遵父命令率领一支人马兵临高要,已经很是不情愿,不想首战被挫,情绪低落至极。

“嘿嘿,将军难道不知?”

同时遣派过来的还有卢子略本家人卢傲,名为副将,形同监军。

卢子雄虽死,卢子略、卢子烈兄弟自诩卢家继承人,立即掌控了哥哥卢子雄留下的这支人马。而杜天合、杜僧明、周文育等人,自从他们的父亲卢安兴为南江督护时,他们就从其父征战,其父死,效力其子卢子雄,也就是他们的哥哥。如今哥哥死,两兄弟自然将他们当做遗产继承。

而杜天合等虽然各自拥兵,亦不忘卢家大恩,组成盟军,共推卢子略为主。

起事之初,杜僧明就曾建议分兵袭扰陈霸先之后,卢子略等同意。

但同时,派出本家心腹卢傲为副,说是让杜晋关照关照,实则随军监视。

杜僧明心里明白,但嘴上没有意见,也不好出言反对。

卢傲其人倒是对军事不大关心,有酒就行。

喝的醉醺醺,还借杜晋烦闷之时,劝了他几盏酒。

杜僧明临行前曾反复警告过杜晋,军中不得饮酒。

但杜晋此时好像浑然忘了,被卢傲劝了几次后,加上白天的事,心情不好,也就没有管住,一发喝开了。

卢傲听杜晋说到陈霸先,当下扯开嗓子说了起来:“别的情况不了解,但陈霸先其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不等杜晋开口问,卢傲接着道:“我曾听人说,这陈霸先出身寒微,初时不过一乡里司而已,后来还做过小小油库吏。就这出身,若非后来在吴兴遇到太守萧映那厮,将他带在身边,从传令兵做起,焉能有今日之高官厚禄?”

里司乃地方下级官吏,不过一里之长,差不多是后世村长样子。

杜晋万万没有想到,陈霸先以一个里司跻身一郡之长,且还监理西江督护。撇开其他,单单这一点还是值得尊重的。

要知道,当今之世,不问其他,先论出身。

一个好的家世,比起任何都重要,一旦寒微,等于仕途坎坷。

而陈霸先能让一个宗室之人对他刮目相看,且还一步步走到今天,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要知道,杜晋其父,亦出身广陵寒门,由于身材矮小,常常招人歧视。

但其父杜僧明胆气过人,善于骑射,投身军旅,为卢家两代效力。南征北战,冲阵沙场,几经生死,也才换来一个新州助防。

可见,寒门想要出人头地,着实不易。

杜晋感叹着,一语不发。

耳边只听卢傲继续说着:

“后来听说萧映调任广州,为广州刺史,陈霸先也就一路追随,为中直兵参军,负责护卫广州府署。”

“这之后,萧映命他招募甲士千人,进行训练,陈霸先这才有了自己的人马。萧映于是让他监宋隆郡,郡下安化、新化二县不服陈霸先,欲要举兵反叛。”

“嘿嘿,你猜怎么着,最后还不是被陈霸先打得服服帖帖?有了此等功劳,萧映立即举荐他监西江督护、高要郡守。”

“想来此子一路受到萧映关照,引以为左右手,一旦广州有事,焉有不倾兵而出的道理?至于你父为何如此看重此人,大概正是此人与萧映有此特殊关系,这才不得不好生防备。”

杜晋从卢傲口中也终于了解了大概。

想来正是因为陈霸先与萧映关系的匪浅,这才不得不令其父等特别担忧。以此料定一旦广州有事,陈霸先也必然出兵,这才命令他带来这么一支人马,以袭扰高要,给陈霸先造成困惑。

只是眼下,下马威看来是下不了了,倒是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

下了战书,叫了城,还真要明日攻城不成?

杜晋苦恼的是,区区一千人马,如何能拿下一座郡城?

虚张声势是做了,但也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好在卢傲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乃凑上前一步,笑道:“我等兵临高要大概陈霸先不日便知,想来也必折于我等之威自乱阵脚。只是我等若只打打秋风,恐怕功劳最后全都被广州城下那帮人拿了去,也是徒劳,得需想想办法。”

杜晋斜眼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我白日之时观高要之城,城高虽然不过丈余,欲要正面强攻,我等休想踏入此城一步,但若是智取……嘿嘿,此城落入谁手,尚未可知也。”

杜晋喝了不少酒,脑袋也已发热,浑然忘了其父临行前叫他只准袭扰,不必攻城的命令。

少年之人,正是血气方刚,听到有智取之法,眼前一亮。

“计将安出?”

就在城外杜晋、卢傲两相计较时,此时的高要郡城,团团笼罩在黑夜之中。

高峨的城墙下混沌一片,模糊不清。

但随着一声吱嘎,城门被打开,微弱的光线投来了人影。

陈昌从城墙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一队人马正悄悄的从城门后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马差不多有个七八十,但战马不过数匹。

战马四蹄显然裹布,踩在地上软绵绵的发不出声响。就连双眼也都被蒙着,嘴巴里更是被布条勒住,无法嘶鸣。

至于士卒,每人皆都带着树枝,只等靠近敌营时使用。

“胡司马,此城交给我,你放心!”

城下的胡颖似乎没有听到陈昌的话,等到吊桥缓缓落下,挥动手臂,带着人马穿过护城河,杀入黑夜里。

“闭城,拉起吊桥!”

随着陈昌的一声令下,城门缓缓关闭,吊桥慢慢扯起。

高要,再次沉浸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