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活于世
徐家村位于这小石山半山腰处，村口的围栏只是一小段的圈划，更多的房屋是零零碎碎分布在山林四周，紧紧围绕着中心所在的祭台。
此刻，上百的妖邪围住了整个村子，极大部分的妖邪聚集在村口前，少部分的妖邪跑到村子边缘，趴着那一间间房屋。
它们睁大眼睛，瞧着那躲在里面的人们。
有猪妖在门前拱着，乐呵呵地说：“好香！肯定很好吃！”说着，它动了动鼻子，拱得更费劲。
只见那房门晃动，落下一片黄土，屋内的人们瑟瑟发抖，面如死灰。
有数不清的血鸦盘旋飞舞，一个接着一个数着村里人的个数，声音说不出的愉悦。
亦有十几头硕大的老鼠跑到青蛇面前挑衅，它们钻入地下又钻出来，嘲讽着青蛇的无能，引得旁边的妖邪们哄然大笑。
少部分人仍然死守在屋外，因为屋内藏着的是他们至关重要的亲人，他们宁可死也要拦住那些妖神。
早已入村的各路妖邪对这些人也毫不客气，它们朝人们咧嘴，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狰狞巨口，看得人头皮发麻。
它们都在等待，等待领头那队伍来临，宣告这一场盛宴的开始。
不过，很快，一头老鼠跟着一支小队伍窜入村内。
它们发现了几十个村民围着某一间房子。
老鼠挥挥爪子，拂了下它嘴边的胡子，言语带着疑惑。
“这些粮食在做什么？那屋里有什么特别的食物吗？”
说着，它鼻子动了动，嗅不到特殊的气息又摇了摇头。
一旁，狗妖看着那些人直流口水，它听了老鼠那话，长舌一卷，咧嘴一笑。
“他们在求屋里的那两人出来救自己。”
说着，它仰天大笑，“太好笑了！不过是大人养大的粮草而已，还能翻天不成？”
老鼠的胡子动了下，它吱吱吱几声，“不愧是最上品的粮草，活着的人果然比货架那些高昂的零食香！”
这话一出来，四周的妖邪纷纷感慨出声。
“在外面可没这种好事！”
然而，就在这时，那被众人包围的小屋内，传出一道稳重的声音。
“我教过你们了，拿起武器，杀了它们，你们才能活下去。”
“别怕，左右不过是些会说话的猪狗牛马，何足为惧！”
这话一传出来，村民们愣住了，旁边看戏的妖邪们也愣住了。
看看那些面目狰狞、气势非同小可的过路妖神，村民们根本没有办法拿它们和平常的猪狗牛马相提并论。
面对饲养的猪狗牛马，他们或许还能反抗，或许根本不会害怕。
但眼前的庞然大物，可是一个巴掌就能把人拍成肉饼的过路妖神！
村民们回神过来，纷纷出声，“大人啊，那些可都是妖神，我们根本无法和妖神对抗！”
这时，妖邪们纷纷反应过来，看到那些懦弱的人族又在哭天喊地，它们捧腹大笑。
“这屋里的莫非是个疯子？区区凡人，也配与我等对抗！”
此刻，屋内，掩饰能量波动的阵法悄然施展。
桌面上，缩小版的徐家村阵法核心模块泛着淡淡的银光，回应着姜云明的掌控。
这些天来，他根据感知到的徐家村全貌，以石料为基础，打磨出了这些徐家村模块，能用来配合布置在徐家村四周的各类阵法运转调动。
耳旁，那些村民的声音回荡不绝，妖邪们肆虐猖狂的低语声连绵不绝。
姜云明脸上一片漠然，他闭上眼再次感知徐家村的整体状况。
下一刻，他抬手一挥，将早已布下的一个阵法激活。
邪阵，解灵化气！
骤然间，一道血光自屋内爆发，血色荡漾之下，村落四角激发出冲天光束。
村里的妖邪们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那四道光束砰然炸开，如同烈焰在这徐家村内爆裂绽放。
“这是什么？”
无数妖邪错愕不已。
就在它们疑惑之时，虚弱的感觉猛烈袭来，它们迷茫困惑，看向那血光的源头。
这时，原先那一道声音又一次传来。
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徐家村每一个角落都听到了这一道声音。
“掌控你们的呼吸，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引导灵气入体，淬炼血肉之力。”
“熟练会让你们变得更强，生机不绝！”
那一道声音徒然变得沉重几分，透着一股寒意，听在那无数妖邪耳中，像是能把它们活活冷死。
“林子里的野兽想要咬死你们，你们知道拿起武器对抗它们。”
“这些过路的妖邪想要吃光你们，你们甘愿做它们的口粮吗？”
这一刻，姜云明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屋顶上。
他漠然看着四周的村民，看着那些狰狞的妖邪，声音透着几分冷意，与青铜面具衬着多了几分神秘。
“人活于世，要有尊严。”
“是苟且残喘，求着它们放你们一条生路？”
“还是奋起反抗，杀光它们拼出一条活路？”
“来，做出你们的选择。”
话音一落，他拂袖一挥，一瞬激发另一个阵法。
顷刻间，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徐家村与外界隔开，等村外的妖邪反应过来时，再也无法进入徐家村。
此刻，姜云明环视一圈村里的妖邪，轻唤一声。
“解灵。”
霎时间，村里的妖邪爆发出一阵凄苦的哀嚎。
它们惊恐万分，看着那屋顶的身影，想凝聚灵力发出攻击，却发现根本无法感知到体内的灵力。
在无数妖邪咆哮疑惑之时，姜云明的身影消失了。
而整个村子，此刻也只留下了一道声音，徘徊在村民们的耳中，企图唤起他们心底深处的疯狂。
“握紧你们手里的武器，杀光它们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姜云明走了，村民们茫然不知所措。
但那些妖邪不同，它们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的异变。
在最后一道声音传遍整个村子后，它们嘶吼咆哮，打破了原先的僵持，对那些人伸出了利爪。
砰的一声巨响，一个村民被三头猪妖压倒在地上。
这一刻，村民们才恍惚惊醒过来。
他们目光呆滞，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看着那个被压倒在地上的同村人，看着他扭曲的手在发颤，看到那地面上开始流淌的血，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那或许是一把菜刀，亦或是一柄斧头，更或者只是一块石头。
一声声压抑的嘶吼从他们口中爆发。
“横竖都是死！和他们拼了！”
“我们学会了呼吸法，大人说我们能杀妖神，那便一定能！”
“杀！杀光它们！”
无数的渺小的身影扑向了那些庞然大物。
而这一刻，小屋内，姜云明已经重新站在了桌前，看着徐家村的模块，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一旁，风闭着眼稍感受了一遍外面的动静，她稍蹙眉，略带疑惑看向了姜云明。
“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听到姜云明回话，风又问了一句，“莫非是师父也没有把握杀光它们？”
这次不等姜云明回答，风又自言自语，“要把这些全杀了，岂不是得累死。”
说着，她笑了声，“确实挺没必要的。”
半晌，姜云明哭笑不得，他摇头失笑。
“我并非做不到杀光它们，只是我不想那样做。”
说着，他指了指屋外，给风解释一番。
“你我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
“我们也不是神灵，也不是他们的主人，不可能一辈子和他们绑在一起。”
说着，他敲了敲桌面，指着那徐家村的模块。
“我想要借此次机会，让他们都醒悟过来，不要再做神灵的信徒，更不要甘愿成为妖兽的口粮。”
“我想他们能活的有尊严一点，活得起码还像个人样！只有这样我才放心离去。”
突然间，姜云明笑了一声，朝着风挑眉，“你也不想一直待在村里吧。”
闻言，风立即摇头：“当然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我早就想去更远的地方玩了。”
姜云明哑然失笑。
风难得有点良心，问了一句，“不过师父真的有把握吗？放任那些妖邪在村里肆虐，恐怕会死不少人。”
“没有血的洗礼，他们怎么会深刻记住这发生的一切？”
“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毫无意义……”
……
一刻钟前，徐家村某一处屋内，徐虎护着弟弟妹妹们躲在门外。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棍，听着门外妖邪挑衅的声音，也透着这门板感受到他老爹正在发抖。
“阿虎别冲动，你爹在外面挡着，你千万别出去！”徐虎他娘苦苦哀求，揪着徐虎的袖子，不肯放徐虎出去。
徐虎青筋暴起，眼神愈发坚定，沉声道：“只有把它们都杀了，我们才能活下去！”
闻声，徐虎他娘愣神一瞬，紧接着便是怒吼一声。
“阿虎你疯了吗！那可是妖神！它头都比你大一倍！”
“就算是你跟着那位大人学了点本领，那又如何？”
“你还是个孩子啊！”
徐虎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长棍，“我相信那位大人不会骗我们的，他说我们可以，那就一定能！”
这时，姜云明最后一道声音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门外一道惨叫声。
“愚蠢的人族，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几头狗妖嘶吼着，扑向门口前守着的徐虎老爹。
它们速度极快，一瞬间锁定了徐虎老爹的头。
徐虎老爹在那一瞬间，不要命地呼吸，奋力挥动手中的长棍，同时侧身一跳。
咔嚓！
一头狗妖咬下了他的左手，血液喷涌而出。
徐虎老爹惨叫一声，他咬紧牙关，握着长棍，狠狠地敲在一头狗妖脑门上。
砰！
长棍破裂，那狗妖竟然也被这一棍子打倒在地上。
另外两头狗妖急了，疯狂朝徐虎老爹扑来。
就在这时，一根长棍飞来。
砰！
一棍击中一头狗妖的脑袋，强劲的力度直接贯穿了那狗妖的脑袋。
“爹！”徐虎冲了出来，看到爹一身血，更是红了双眼。
他看着那倒地不起的两头狗妖，又看向那不禁后退几步的狗妖，冷笑一声，
“这就是你们妖神的本事吗？”
“不过如此！”
他嘶吼着，运转呼吸法的同时，再次挥着长棍出击。
狗妖被一棍击中，如同一摊烂泥倒在地上。
它愤然开口：“若不是我们的灵力消失了，你们这些蠢货根本不可能伤到爷半点！”
徐虎可不管这些妖神在吼些什么，他直接又给它脑门敲了一棍，送它死的彻底。
很快，附近的村民赶了过来，加入到这一场死斗中。
等到那三头狗妖尽数殒命，徐虎气喘吁吁，他看着地面上凉透的妖神，一时间有几分茫然。
他把妖神打死了？他真的做到了？
大人没有骗我们！
妖神也不过如此！
片刻，徐虎精神一振，他重新握紧手中的长棍，仰天嘶吼。
“杀光它们！”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棍打狗妖的时候，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在他身上。
这金光不能给予人更强的力量，但它能激发人的潜力，坚定人的信念。
这便是信念之阵的作用之一。
姜云明此番在徐家村布下了几个阵法。
聚灵阵，凝聚天地灵气汇聚徐家村内，加快村民们呼吸法的效率，提高他们的体力。
解灵阵，化解妖邪体内的灵力，限制它们恢复灵力，将它们从天顶拉至地下，只能依靠纯粹的肉身之力与村民厮杀。
信念阵，能够鼓舞士气，增强人的信念，当然这对于那些放弃抵抗的村民作用不大。
空间阵，形成无形的空间屏障，隔离村外的一切，将村内的人保护起来。
为了布置这几个阵法，姜云明这几日来基本都在忙乎布阵，抽不出时间来思考更多的事情。
而由于空间阵的存在，被阻隔在外的妖邪们看到了那极为震撼的一幕。
那些弱小的人族竟然拿武器，对向了自己的同胞们。
那看似根本不可能破开防御的招式，竟然活生生将它们的同胞打死了！
“不可能！那点力道根本破不开护体的灵力！”
“怎么会这样！它们难道忘了自己不只会肉搏吗？”
在无数妖邪诧异出声之时，一支队伍姗姗来迟。
冲在最前面的是三头牛魔，掠过之地，地动山摇。
紧随在牛魔身后的，是两头身披盔甲的妖猴。
它们骑着结实的狗妖，挥着长枪，气势不凡。
显然，妖猴与这些妖邪截然不同，它们有装备，更会战术。
“阵法的气息？”其中一头妖猴挠头，它看向不远处的村落，眯了眯眼，赞叹一声。
“好香甜的人肉气息！”
前方的牛魔吼了一声，“管他发生了什么，牛爷们碾过去就行了！”
随着它们的到来，无数妖邪为其让道。
然而，就在他们抵达徐家村村门口的时候，一道血色身影拦住了它们的去向。
“我从来不喜欢杀戮，但你们真的很过分。”
这一刻，它们看清了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人，瘦弱不堪，却挡在了它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