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是,一个少年过去到未来的故事
初夏,空气中依旧氤氲着紫藤萝的芳馨,蝉鸣未作,夏天蓬勃的力量在林荫间寂静地积蓄着。冥茫的夜色中,淡淡薄薄的雾霭夹杂着泥土的润湿从林间草地升腾,漫散在每块粗糙的树皮缄默的倾诉中。
卑微渺小的红影,在蜿蜒的小径上踽踽独行,仿佛跨入了如梦的幻境中。他本应感受到朦胧的慰藉,却紧蹙双眉,目光怔视着小径曲折回旋,拐进更浓密的林翳中。
温煦的夏风自空旷的草原吹进广远的森林,枝叶摇曳,林涛阵阵,发出窸窸窣窣的低语,清晰而真切。
雾霭消散了,他仰首望向深邃的夜空,在林翳的间隙中寻找着北斗星。明亮的目光越过一颗颗陌生的星辰,在那极目之处停驻。他伸出臂膊想要去触碰,想要接下那点点微弱的星光,那些星斗却切乎渺远,他落了空。沧溟渐渐吞噬了他的希冀与热情,他怅然地缩回手,低垂下头,眼眶内的晶莹在皎洁的月色中微微闪现,既而又仰面嘶喊:“喂!”他再也抑制不住掩饰已久的脆弱,泪水夺眶而出。
少年急峻地退步,狠狠撞在身后的树上。粗糙的树皮划破了他尚且稚嫩的手背,但他不去理会汨汨流血的伤口。他愤然仰起头,似乎这样便可以止息哭泣。但一旦直面深邃的夜空,一想到不可预状的未来,他的信念就越发剧烈地撕裂。他还是无力地顺着树干滑坐在地,将头埋入双膝。他不愿公开自己的伤痛,但他真的很迷惘,很累。
在心绪尚未褪去懵懂,在步伐仍然时时因为意气风发而小小冲动时,职分与责任落定在他的双肩。少年多么想全心全意恪守着自己的誓愿,守护着自己的所爱。但他发现自己愈发难以招架多端莫测的诡计密谋时,他该是多么的惶恐与不安,他又曾多么的困惑与不解,他在多少个寂寥无人的深夜诘责过自己的孱弱无力。“我该怎么办?”温热的泪珠,一滴、一滴,无拘无束划过少年的面颊。
他不想让自己守护着的人担心,他不想引发一片哗然,他竭力想要做到最好,他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肉体与心灵的伤痛。外界投来殷切期许的目光时,他总是露出粲然而勉强的微笑,然而有多少人参透了他内心的无奈与悲哀?夏风阵阵,林涛迭起,那些窸窸窣窣的低语,却变成了嘁嘁喳喳的诋毁中伤,化作了尖酸刻薄的揶揄讽刺,仿佛有千千万万个声音站在制高点落井下石,投去鄙夷不屑的目光,告诉他“你有多可笑”“你有多不自量力”,恫吓他“你不行”“你做不到”。少年用手堵住双耳,他听不见,他也不愿听到,他不想被现实的洪流裹挟,但他又多么畏惧未来的茫然。
把自己折磨得筋疲力竭后,他的臂膊无力地垂下,滑落在双腿边。风平了,布谷鸟洪亮的高唱,夹杂着猫头鹰古怪的低吟,在耳畔飘转。静谧的夜阑中,远处隐约传来轻柔的歌声,伴着小提琴的悠扬与琴键的空灵,“我不会迷失方向,我拥有星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少年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渺远的天际仿佛传来谆谆低沉的劝慰:“要怀着信念!”少年听清了断断续续的哭泣,那懦弱娇柔抽噎着的男孩,不是热情乐观的自己。他蓦然倔强地仰起头,决然拭去眼角打转的泪珠。直起身来,看着胸前随风飘着的绣有黄色星星的红色领巾,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田间孩童的几声笑语,再次直面苍穹星辰。“是!我绝不退缩,我要坚强,为了需要守护的人!”
心底默喃:“我是希望,既然选择了善良与真诚、热情与求索、微笑与奔跑,就不当屈从,屈从于那些闲言碎语;亦不当妥协,妥协于自身的畏怯。我不甘迷惘踌躇,我愿执着,我愿恪守着那颗本真炽热的心。纵然未来有多么渺茫,多么艰难。”
夏风再起,额前几根青丝在风中微微拂动,却也总会有几缕不羁地迎风抗衡。浓眉上的大刘海也不失俏皮地顺风晃动,风却总是抹不去带不走其中的形韵。星光透过林翳的间隙,照亮了少年的面容,在柔软细密的毛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蜿蜒曲折的小径在明澈空灵的夜色中,一点、一点明晰,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深褐色的瞳孔在平静的夜色中激起微澜:“即使哭泣,我也要微笑着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