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袁氏的抉择
从天子上雒阳开始，就提出了一连串的计划。
大赦天下。
永不加赋诏。
求贤令。
彻底平定东羌。
大兴土木。
还有窦太后此前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天子意图开发荆楚三越等地的设想。
现如今又牵扯到西域三十六国和西方大秦。
而当窦武把这些事情全都串联到一起之后，额头上却是不自禁的渗出一层冷汗。
窦武哑着嗓子说道：“天子针对的，是天下所有的世家大族，还有地主豪强。”
略微顿了顿，窦武又补充道：“天子要的，不是世家大族和地主豪强们的钱，而是他们手里的土地。”
窦太后娥眉微蹙，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窦武勉强笑了笑，答道：“无论是迁移百姓去陇西郡，还是要大兴土木，开发荆楚三越等地，哪一个不需要大量的丁口？”
窦太后道：“即便如此，天子所要的也不过是丁口，父亲又为何说天子还要世家大族和地主豪强们手中的土地？”
窦武瞥了窦太后一眼，反问道：“没有了丁口，那些世家大族和地主豪强们手中的土地，又该由谁来耕种？”
这也算是活学活用的典范了——窦武刚刚从陈蕃和胡广那里听来的理论，转眼就在窦太后面前显摆一番。
窦武又接着说道：“天子这是要用迁移百姓填陇西的法子，来逼迫那些世家大族和地主豪强吐出他们手里掌握的大量土地。”
随着窦武的话音落下，窦太后脸上的神色不禁变得严肃起来。
窦太后望着窦武问道：“父亲可还跟其他人说过这些？”
窦武微微摇头，答道：“并未和任何人提起这些。更何况，就算为父和其他人说了，又会有谁相信为父之言？”
略微一停顿，窦武又补充了一句：“其他人或许也有所猜测，最起码胡光大心里是有所怀疑的。只不过，就算胡光大或者那些个世家大族、豪强地主们猜到了什么，这事也由不得他们。”
窦妙摆出一副满是好奇的样子问道：“为何会不由得他们？”
窦武苦笑一声，反问道：“西域三十六国的好处，跟区区几个丁口比起来，孰轻孰重？若是所有的世家大族全都求稳，天子的谋划自然不可能成功，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求稳。”
“只要冒险的结果不是身死族灭，就一定会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哪怕冒险失败会让他们的家族大伤元气。尤其是那些不上不下的世家大族，他们更有可能去冒这个险。”
“毕竟，世家与世家之间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也会有争斗。”
“那些个不上不下的世家大族，他们想更进一步，就得从原有的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口中夺食，夺食失败了一样会大伤元气，而原本那些个顶尖的世家，也绝不可能坐视那些个不上不下的世家大族更进一步。”
“左右都是要冒险，赌上自家的丁口，去攫取西域三十六国的好处，风险反而会小一些。”
“这是连为父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觉得那些个世家大族会想不明白？”
听到窦武这般说法，窦太后才算是长舒一口气。
之前说猜不透刘宏的想法，窦太后其实多少是有些谦虚的。
其实早在刘宏说出要开发荆楚三越之地时，窦太后就已经猜到了刘宏的意图。
毕竟是窦氏的嫡女出身，进宫之后先是做了孝桓皇帝的皇后，现在又成了大汉朝的太后，窦太后该有的政治眼光和敏感度还是有的。
而窦太后之所以跟窦武说猜不透刘宏的想法，只不过是不愿意让窦武知道刘宏的真实意图。
还是那句话，屁股决定脑袋。
刘宏当天子或是其他刘氏宗亲当天子，窦妙都会是大汉朝的太后。
如果大汉国势日隆，窦妙这位当朝太后也会有青史留名的机会。
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汉朝，就算刘宏心里再怎么不爽，表面上也必须保持对窦太后的尊敬和亲近。
如果大汉乱了起来，窦妙这个太后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或许可以说得更直白一些：假设窦武当上皇帝，窦妙就算能活下来，身份也顶多是新朝的公主。公主的身份和太后的身份，哪个更金贵？哪个对窦妙更有利？
这是一个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出答案的问题。
所以，窦太后宁肯忽悠窦武这个亲爹，也不希望刘宏的谋划出现岔子。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窦太后又接着问道：“胡师和陈师，还跟父亲说了什么？”
窦武没有多想，直接答道：“胡光大说让为父和陈仲举一起，去探探袁氏的想法。”
窦太后嗯了一声，说道：“那父亲就和陈师一起去。只不过，今天父亲和女儿的这些话，万万不能透露给袁氏之人知道。”
待送走了窦武，窦太后干脆站在殿外，遥望着袁氏所在的方向，口中喃喃的说了一句“却是不知道，你袁氏会怎么选？”
……
“天子要丁口，我们就把丁口都交出去。”
“天子要土地，我们就把土地都交出去。”
“跟西域三十六国的好处比起来，区区一些丁口和土地又能算得了什么？”
袁逢在送走陈蕃和窦武之后，便把弟弟袁隗喊了过来。
“更何况，我袁氏世受国恩，如今天下动荡，江山似有不稳之状，也正该是我袁氏为国效力之时。”
“哪怕没有西域三十六国的好处，只要能稳定江山社稷，我袁氏便是吃些亏，也是应该的。”
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态后，袁逢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袁赦处怎么说？”
袁隗微微摇头，说道：“袁赦此时已然失势，虽然还是中常侍，但也只是空有其名而无其实。”
袁逢嗯了一声，皱眉道：“无妨，该给的继续给，该往来的还是要往来，只是你要记得一点。交通内外，本就是大忌，以后和袁赦的往来，不可再如往常一般。”
袁隗恭恭敬敬的拱手下拜：“是，隗记下了。”
袁逢再次嗯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天子亲征东羌，必然大胜而归，你回头仔细清点清点，该烧的东西全都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