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樊成从樊舟病房走出来,正好看到我一瘸一瘸地从电梯里出来。他急忙小跑过来扶住我,问道:“你怎么把脚给崴了?刚才在电话里也不让我过来帮你。”
我说没关系,只是不小心踩空了一下。那棵苦楝树下的店老板已经从冰柜里刮了一小袋冰给我冷敷,现在不疼了。我试图挣脱樊成的搀扶,却突然感到疼痛,差点就从樊成的手中摔出去。
樊成责备道:“看看你,都这么疼了,还逞强。”
我告诉樊成,已经找到了程主任,并且程主任一口就答应帮忙,说周末这两天休息时会与广州那边联系,有消息了会告诉我。
樊成说:“那现在可以告诉樊舟要去广州这件事,虽然我们在他面前装轻松,但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恐慌。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前几天他还在家里活蹦乱跳,结果一来看医生就出不去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
樊成搀着我走进樊舟的病房,他正躺在病床上输液,微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入睡,又似乎在闭着眼睛思考着什么。当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时,立刻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急切地问:“大嫂,你的脚怎么了?是摔到了吗?”
我说已经没事,只是不小心踩空一下而已,已经用冰敷过,明天就会好。
樊舟不断地责怪自己说:“都怪我,是我生病让大嫂操心了,整天忙上忙下,累得分心了,都怪我。”
我立刻安慰他,说道:“哪能这么说,现在你遇上了困难,哥哥嫂嫂操心也是应该的。咱们是一家人,有困难就要共同面对一起解决,不要怪自己。”
樊舟听到我这样说,陷入沉默。他不想再把我和樊成看作是与自己有别的人,如果太过疏远,只会辜负了哥嫂的心意。
樊成接着说道:“樊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刚刚大嫂从程主任那里过来,程主任已经托熟人帮你在广州医院找床位。一旦有消息,就马上带你去广州。”
我也说广州的医院是华南地区较好的医院,技术高超,医疗设备先进,接诊的病例也非常多,医生们经验丰富。但最重要的是要有信心,信心是治愈很关键的一步。
樊舟说:“反正谁都会有一死,去了广州,能治就治,不能治了心也甘。我会好好配合医生,好好听大哥大嫂的话。”
这是樊舟自从住进医院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我终于得到了一丝宽慰,也松了一口气。我明白,只要樊舟能如此开朗地面对,没有心理负担又有求生的欲望,那么他就已经赢得了第一步。
樊成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当初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当初程主任也告诉我,樊成最多五年就需要进行肾移植。在无数个黑夜里,樊成常常仰望星空,感到前路茫茫。我一直在他身边不断地鼓励着他,搜肠刮肚地给他讲一些激励人心的故事,并结合中西医治疗,终于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病情。
夏天的夕阳渐渐西沉,暮色慢慢笼罩了大地。
樊成即将乘车回学校,我和他在秀南路上的补票点告别。看着他乘坐的大巴车逐渐驶离视线,仿佛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我突然感到一阵感伤。他的病情反复无常,我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次这样的离别……
我转身走向医院,去看樊舟,这样才能放心回去。这两天樊兰来医院代替赵娥照顾樊舟,樊兰也不太懂普通话,无法完全理解医生和护士的沟通。
樊兰是樊成的三妹,个子不高,双手始终戴着蓝色的袖套,全年无休地忙碌着。樊成上大学时,正是樊兰用开三轮车赚来的钱支持家里,帮助樊成完成学业。
就在我等待绿灯通行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程主任打来的电话,我赶紧退到花坛旁边接听。
程主任告诉我,已经联系上了广州医院肾病科的吴主任,我们到了广州后可以直接去找她。程主任还提醒我,去广州的路程太远,樊舟承受不了,也担心路上发生意外,建议最好乘坐飞机去。我非常开心,恨不得马上跑过去告诉樊舟这个好消息。
其实我已经考虑得很周全。行李和樊舟的病历早就准备好了,我也已经与樊舟的主治医生进行了沟通。出发前一天晚上,我们会给樊舟输血和血小板。就选择了最早的航班,飞机在空中飞行大约需要50多分钟。一到广州,我们就会立即去挂急诊。
夜幕降临,马路上的车灯亮起来,高楼上的霓虹灯开始闪烁,给城市披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
我一走进樊舟的6号病房,他就从电视机前的椅子上站起来,说:“这么晚了,大嫂怎么还要过来。”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现在流行的电视剧,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心情还不错。
我笑着说:“送你大哥上车后就顺路过来告诉你,去广州的事确定了,明天订机票,后天就走。”
樊舟去广州治病只能由我一个人陪同,樊成身体不好也不能放下工作。现在家里太需要钱了,樊武要开长途货运挣钱。
不过樊舟又有些忧虑,他知道去广州治病花费很多,担心家里欠债而自己又治不好。
我安慰道:“生病不是你的错,谁都不想生病对吧。放下顾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配合医生的治疗,病就一定能治好。”
“我听大嫂的。”
自从樊舟生病后,每次我鼓励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回答这几个字“我听大嫂的”,这让我既心疼又欣慰。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就来到狮海航空售票处等候。
由于时间还早,我还没吃早餐,于是走进售票处旁边的惠民便利店,买了两块绿豆饼。
我向便利店老板打听了售票处的开门时间。他热情地告诉我,一般是早上八点半开门,偶尔也会在8点前开门,这是因为有团队需要改签机票。
我说我是来订两张明天去广州的机票。
听到我是本地的口音,便利店老板立即细心地给我一些买票的经验。
他说我这样仓促买票会贵很多,应该提前几天来。他还提到,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尝试插入团队一起走,有时候可以买到两三百元的特价票,但临时购票要一千元左右。
我无奈地说:“没办法,昨晚才确定的。”
他又给了我一个建议,买最早或最晚的航班,票价会更便宜。售票员按销售额提成,她们不愿意告诉乘客低价票。他推荐我选择南方航空或海南航空,说这两家航空公司的票价不高,而且服务态度也很好。
刚说完,我听到隔壁传来铁栅门“轰隆隆”的声音,售票处开门了。我走出便利店,看到门前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排队等待,我赶紧加入队伍。
售票员们年轻漂亮,笑容可掬,声音低沉而专业。她们都盘起了统一的发型,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浅灰色A字短裙,领上系着条纹丝巾,整洁大方。工作台上有三台电脑一字排开,排在前面的客人有条不紊地站在电脑前,我排在3号台的第二行。大约10分钟后,就轮到了我。
我按照隔壁便利店老板教的说:“我要两张明天最早去广州的南方航空机票。”
3号台售票员看着电脑说:“我查一下,但南方航空很热门,不一定会有票。如果是其他航空公司其他时段的机票,您可以接受吗?”
我说:“海航也可以,要最早的航班。当然,只要是特价票都可以。”
“这里有几张特价票,不过不属于南方航空也不是海航,而且位置也不连在一起,您觉得可以吗?”
“可以。”
我递上了身份证,这时才想起樊舟没有身份证。樊舟生活在乡下,平时出门较少,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需要办理一张身份证,而我也疏忽了这一点。
我解释说我要带小叔子去广州看医生,医院已经联系好,我们必须在明天到达,需要准备哪些材料才能购票。
“户口本也可以,但是到达机场后还必须在机场派出所办理证明才能登机。”
我表示我会尽快让人把户口本从车上带过来,请求她帮忙保留两张特价票。
售票员解释道:“系统是共享的,票据无法保留。即使我这里不出票,其他售票点也会售出。”
我快步走出售票处,立刻给樊武打电话。他开的货车正好已经装好了海鲜,准备驶往湛江。樊武说他会马上骑老板的摩托车回家拿户口本,然后开车大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货运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