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总是那么地坏，却让我无法不喜欢
终于到了秋围的日子。皇上率众而行，但见旗幔招展、车马嶙嶙；威威赫赫、浩浩荡荡而来。
皇后极力劝公主成蛟，跟自己一起乘车。这种专为贵族行猎准备的轻便猎车，三面都开有窗户，坐在车里，也能把沿途风光尽收眼底。疲惫时放下纱幔，又是一个独立私密的小憩之所。
成蛟哪里肯依，早早地穿戴好一身劲装，骑上骏马，找三个皇兄去了。
这次，她可是有备而来。一个月前，就让阿沅帮她准备好了羽箭，装满了整个箭囊。四皇兄还送她一把柘木制成的精巧良弓，隐约还有花纹，用起来得心应手，她早已急不可待地要一展身手了。
成蛟信马由缰，在长满野草的林地尽情奔弛，微凉的清风迎面吹来，心便在这初秋的斑斓里醉掉……
阿沅紧随其后，打着马儿急急追来，口里还不停地娇呼：“公主，等等我……”
四皇子成基，刚满十八岁，虽然说不上有多么丰神如玉，却斯文中不失俊朗，自带一股皇族子孙的贵气。他比两位皇兄小了几岁，早在三年前束发的年龄，就封了汝王。现在也已独立开了汝王府，搬离了王宫。
成基满脸欢愉，正兴致勃勃地追了过来，边打马边冲阿沅笑道：“阿蛟早就盼望这一天了！”
大队人马抵达后，贵人们都纷纷住进了猎宫；军士们安营扎寨，大家各司其职。不一时，皇上出现在猎场的看台上。由殷王宣读规则和奖项。花样繁多、奖品丰厚，众人山呼万岁，一个个激情亢奋、摩拳擦掌。
顿时，人喊马嘶、禽飞兽走！英姿勃发的儿郎们策马奔腾，追逐得狡黠迅疾的走兽们四散奔逃；有人用箭射中了轻捷的飞鸟；有人为捉到一只鹿狍而欢呼雀跃。
盛王成栋，放出他的猎犬，把一只野猪追得脚疲力乏，他自己却越战越勇，比自己的猎犬还要兴奋！只见他打马跃前，正堵住野猪去路，不等野猪再作反应，一箭射来，正中它的咽喉，野猪一个侧翻，就旁倒去。
“盛王威武！”一众随从欢声雷动。
盛王早已打定主意：一是定要猎宝夺冠；二是暗中安排了一场“好戏”，定要殷王好看！
“哈哈哈……”盛王首战告捷，仰天长笑！
但见其他人都没闲着，各自用自己的智慧和技巧，尽情发挥。在无垠的碧空下，在依然骄烈的秋阳里，雪白的刀刃闪闪发光，长矛大戟纵横交错。
一时间，虎豹惊惧，鸷鸟慑服。满林的奔马，角逐着腾跃的麋鹿，跑得慢的竟被飞蹄践踏；真个是人马欢腾、动物汗流。那些被追得无处躲藏的小走兽，口沫下掉，哀哀引颈就戮……
丛林深泽之处，烟蒸云腾之间，最是野牛、老虎等奇珍野兽容易出现的地方。自负才干卓然的，自会深入期间。成业算准了成栋好大喜功，一定会过来这里猎宝。
成业悄悄调动暗卫，早在周边做好布防，就慢慢合围，任他身手矫健，恐怕也难逃一死！
等成栋前来，请君入瓮。然后放出他自己的“异兽”，再令暗卫开始。
一切安排妥当，就有人密报，成栋猎到野猪，扬言要再猎奇珍猛兽，正带着随从往这个方向赶过来。成业面上不觉露出阴阴的狞笑，心里紧张而亢奋。他带着几位得力的心腹，悄悄隐藏了起来。
不多时，一骑领先，冲将而入。成业大喜，正要下令合围，却看清来人竟是公主成蛟！
正迟疑间，旁边又闪出一骑，挡住了成蛟的去路，并挥臂斩落成蛟左旁树上的一条大蛇。
成蛟一惊，愠怒道：“谁让你杀了它？！要你赔我！”扬起手中马鞭兜头就要抽下。
那人不闪不避，一双晶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成蛟，只不答话。
“公主息怒！”阿若及时赶到。对成蛟施礼道：“这是我从北疆带回的马奴，粗野不懂规矩。念在他刚刚及时救了公主殿下，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抢出来救人的，正是沮渠安！
成蛟虽然骄纵，却并不轻易打骂宫人。只是见他杀蛇，一时情急，所以想要抽他一鞭出气。只见她转了转眼珠，撇嘴道：“谁要他救，我都没跟阿黄打招呼呢。”
阿若微微一愕，转头看见那条被安斩落的橘黄色大蛇，脑海里迅速想起公主与蛇的各种传言，马上了然于胸。刚想再说什么。只见阿沅和汝王成基，率领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
一直躲在暗处的成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计划完美地被破坏！正常情况下，众人这一喧闹，即便有珍稀野兽，也早被惊跑！成栋不笨，又岂会看不清这个情形？！
看看暮色渐重，今日肯定是没戏了。成业不禁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只得低声吩咐了无心几句，自己施施然从林中转了出来。过来冲着成蛟笑道：“阿蛟又淘气，竟跑到这密林深处。皇兄已经探过，并无所获，这里瘴气深重，还是快出去吧。”
一行众人，出了密林，往营地而去。再看大伙，个个收获颇丰，每个主子的随从车子里，都差不多装满。一字排开，组成一副甚为壮观的景象。
来到猎场的看台处，有人专门负责统计。以日落为限，视为此次秋猎结束。按照获取猎物多寡记录功劳，赏赐金银和布帛。
那些文人、才子们，则各自摇首吟哦、挠头苦思；时而击节而叹，时而挥毫泼墨，早就开始了明争暗夺。他们以笔为刀，同样上演着一场没有烟尘的争斗。
到了晚间，早已有人燃起篝火，打开浓浓的美酒，烤起缴获的猎物，为打猎获胜的健儿们设宴庆功。美酒香醇，野味可口，大家一齐斟满酒杯，起身祝酒。喝到畅快处，有人放声歌唱，纵情欢呼……
成蛟喝得薄醉，站起来略微有点摇晃，她手执着一樽酒，吩咐阿沅：“带上一条鹿尾巴，跟我走！”说完咕咕叽叽地笑。
阿沅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又要去作弄谁。不过，阿沅素来知道，成蛟性子虽然过于“活泼”，却一向自有分寸。就让人找了条鹿尾巴包好跟上，自己扶着趔趄的成蛟，口里劝道：“差不多可以了公主，皇上和皇后娘娘刚还派人来过，特意吩咐您少喝呢……”
“怕什么，明天就是自主活动了，也没有人再计时。”成蛟不以为然，一路找到阿若的营地，看见白天那个马奴，正对着火光而坐。别人都吃喝、唱跳，唯有他一个人寂然默坐，仿佛这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五官分外的清隽、明朗，如雕像般，立体分明；面庞则像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随着火光跳跃闪烁、神圣而迷幻！
成蛟晃晃脑袋，使劲眨了眨眼，为自己所看到的而感到迷惑：“他，只是个马奴？”
感觉有人靠近，沮渠安机警地回神，转眼见是成蛟，眼睛里的火光更盛了。
成蛟走近前，有点结巴地说：“虽然你杀了阿黄，念在你想，救我，本公主，还是有赏……”
说完把手里的酒递过来给他，沮渠安不说话，双手接过来一饮而尽。成蛟满意地笑笑，一挥手，随从就把烤好的鹿尾递给他，不等他说话，成蛟促狭地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这笑容，这要命的“促狭”！沮渠安失神地望着，她被阿沅搀扶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看她脚步虚浮、立身不稳，想必，这是要回去安歇了。
看她融入夜色里，如慢慢划过天际的一颗流星，一远再远，终于消失于茫茫夜空，没入灿烂的星河……
沮渠安低下头，打开纸包看到鹿尾，猝不及防地，泪盈于睫！她的礼物，永远都是这么的出人意表……
自那日收到“青果”以后，小青就成了常客。无伤了解到，小青从小父母双亡，被师父捡来抚养。跟着师父、师兄学医、行医，已在这灵璧山住了十数年。
她每次来看无伤，从不空手。不是送果子，就是送野花；有时还会送来各种小动物。只是，这些礼物，总是那么地别出心裁！有一次，无伤在树下看书眯着了，她居然往他衣袖里放了一只癞蛤蟆！害得他急急脱掉衣服，丢得远远的，好几天都觉得身上有股怪味……
她还指挥着小猴子偷他的笔、藏他的书，不是给放到山石下，就是被挂在树梢！美其名曰，要让他换换脑筋。她是那么地调皮，灵动中带着促狭。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盼望她来！隔日不见，便会情不自禁地往那条山道张望……
他喜欢吃她做的果饯，喜欢她做的豆糕。哪怕时不时要被作弄，也挡不住对美味的渴望，或者说，是渴望看到那张灵动百幻的笑脸。她却总在他吃得最陶醉的时刻，搞一个“不速之客”！
每次偷袭成功，她都会笑得打跌，伴着银铃一样悦耳的笑声，拍手跳脚、乐不可支……
她总那么地坏，坏得他猝不及防、坏得他气冲斗牛、坏得他咬牙切齿、坏的他万般无奈……然而，却让他无法抑制地喜欢！他居然在她娇憨的“坏”里，不可救药地沉沦……
前尘旧世，你是我跨不过去的痛，更是我医不好的伤……再穿越这天地间时空界限，还能找到这份似曾相识的熟谙，是上天的厚赐了！今生能够与你再见，在红尘阡陌里，伴你如蝶蹁跹，也不枉几世的轮回，泣血的寻觅和等待……
“有刺客！……护驾！……”一阵高呼骤然划破夜空，突兀而惊悚！沮渠安从迷蒙中惊醒，来不及多想，快速往王帐方向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