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迷

王老二醒了。

从他的眼神之中，你就能知道他昨天又赌的很晚很晚，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酒气，大抵是昨晚没冲凉便上了炕吧。

他走到天井，整个人像个不倒翁，摇摇晃晃的。嘴里嘟囔着什么，眼神空洞无力，像是被抽了魂。头发乱作一团，身上衣服的补丁一块接着一块，歪歪扭扭的，像一幅地图。

王老二所居住的地方叫洼村，在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村子不大，十分钟便能从村东走到村西。这里的人们，所有人家共用一口井。妇女在这里择菜、洗衣，儿童在这井旁嬉戏。王老二也走到了这口井的旁边。他来的不是最早的，在他到之前，已经有许多妇人在这里忙活了。她们看着醉醺醺的王老二，都明白了，全都笑了起来：

“王老二，昨天又赢了多少哦？”

王老二也笑了，笑着摆摆手说：“够个饭钱，够个饭钱...”

“什么哦！他昨天又输光啦！”说这句话的是村里的村长，不知道他从哪里冒了出来，戳破了王老二的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些妇人又笑了起来，笑声异常刻薄，刺耳...

王老二没有理会这些，打了桶水，胡乱洗了下脸，想让自己清醒起来。

可忽然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笑声戛然而止...

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几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王老二，都不知道王老二想干什么。

王老二仔细环顾了四周，惊慌在他脸上一点一点浮现。紧接着，他开口说道：“阿泽呢？我的阿泽在哪？”他说完便沿着村子里唯一的大路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阿泽？阿泽？”

人们懵了。洼村就这么大，哪来的‘阿泽’？大家互相扭头看着对方，眼神里流出不解。每个人问对方的都是相同的问题：

“咱洼村啥时有人叫阿泽了？”

最后，他们总结了下，得出了个结论：王老二疯了！

这种消息在洼村这种小地方已经可以称得上“重磅消息”了。村子太小让信息的传播变得异常顺利。半小时不到，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在讨论一个共同的新话题——王老二是怎么疯的？

对啊，王老二是怎么疯的？

有人说他是昨天晚上输了太多，气急攻心了。同时也借着王老二的事件乘机教育教育自己家的男人，让其不要再去打牌了...

还有人说王老二年轻时喜欢上了一位女子，可是因为某种原因未能走到一起。从此以后，王老二日日夜夜都想着她。多半是昨天晚上又梦到了吧！

那些父母指着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的王老二，对自己的孩子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免得长大后落得个跟王老二一样的悲惨下场！”

孩子们听后点点头，又拿着风筝出去找小伙伴了。还编了首歌谣：

打牌不要碰，碰了没好处

不做王老二，疯跑找阿泽

......

这些都只是人们的猜测，人们也很想知道，王老二为什么一下就疯了？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呢？只有王老二自己。

人们开始到处寻找王老二。如果你此时正巧在洼村，那多半会看到这样一个滑稽模样：一个疯子正边疯跑边嚷着：“阿泽”，又有一群人正找着这个疯子。

人们在离村子十里地的地方找到了王老二，找到时王老二正瘫坐在田埂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可嘴里依旧念叨着找阿泽。

村民们把他带回了洼村，带到了村长家的猪圈里。平时令人厌恶的猪圈顿时围满了人，人们都很好奇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在询问之前，村长害怕王老二又一次发疯，便用麻绳把王老二给绑了起来，绳子的一端捆在栅栏上。

“好了，开始吧!”村长发话了：“王老二！你说说，你这个阿泽是谁？”

王老二没有说话，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好吧，换一个问题！”村长看了眼身后围观的人们：“王老二啊，这个阿泽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次王老二终于开口了，但他的头始终没抬起来：“她有纤细的手，白皙的脸蛋，脸蛋上上面还有微微红晕，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体香...”

周围人开始起哄了。不仅因为王老二的这段描写，同时还是因为自己获得了自己所想要的答案。可没人注意到，王老二正痛苦地抱着头，倒在了随意堆放的杂草之中，浑身不停抽搐着。

人群渐渐散了，村长也站起身来，他也没注意到王老二的反常，只是端着板凳看着王老二冷冷地说：“免得你又发疯，今夜你就在这里先将就一晚。”说完便捂着鼻子离开了，临走时，还给门闩上了锁。

可当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人们来看王老二，却发现王老二已经死了。城里来的医生说，是王老二脑袋里的那颗肿瘤破裂而死的......

“哦...”

这是每个洼村人听到王老二死讯的反应。

但，真的有阿泽吗？

洼村的人们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