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造反了
晚上，张正礼回来了，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爹，回来了！”
张自在早就等着他了。
小几上泡了茶，还摆上了香烟、糖果和瓜子。
这是他从供销社捎回来的。
今晚上，他要跟爹好好的唠唠。
张正礼嗯了一声，目光落到了小几上。
“咋的，这是要过年啊？”
“也没啥，就是想跟爹聊聊。”
张自在拿起香烟，给老子敬了一根，然后用打火机点着了。
张正礼哼了一声，理所当然的享受儿子的孝敬。
这段时间队里结算，他这个记分员比较忙，所以对儿子的事情也不怎么上心。
只要这小子每天有钱上缴就好！
别的，他也懒得过问。
“爹，听说大盘山公社秋收后，他们那边就要开始分地了？咱们这边有没有动静？”
张自在放下了打火机。
包产到户的事情虽然早就定下来了，只是各地执行的程度不同，有的已经分完地了，有的还没开始。
黑泽乡比较偏僻，土地的情况也比较复杂，所以到现在没有落实下来。
“是有这么回事，但反对的也不少，成不成还两说。”
张正礼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烟。
包产到户的风早就吹过来了，有些人盼着，也有不少人反对。
尤其是这些大队的干部。
生产队的时代，这些干部算一号人物，吃好的喝好的，也有些权力。
一旦包产到户了，各家干各家的，谁还理会你是队长还是记分员？
张正礼个人是很反对包产到户的。
老张家满打满算也就他一个劳动力，干集体他能占便宜，一旦各干各的，老张家劳动力不足的劣势一下就显现出来了。
再说，他是记分员，村里的人哪家不给点面子？
一旦包产到户了，谁还拿他张正礼当个人物？
“依您看，多久能落实下来？”
张自在试探着问道。
“这么说你小子还盼着分地单干了？”
张正礼一下乐了。
他一直为张家劳动力不足的事情发愁，自家儿子却盼着分地单干？
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唉！
看到自家老子还是那么的小农经济，张自在忍不住摇了摇头。
任何事情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国家为何要包产到户？
就是为了解放劳动力，鼓励私人资本进入市场。
有眼光的人早就开始提前布局了。
老爹这种还抱着老旧的眼光处处抵制？
“爹，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了，鼓励私人进入市场。包产到户也是大趋势，不是谁能挡得住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的适应这个趋势，然后利用现有的优势进行布局……”
张自在认真的解释了几句。
闭嘴！
张正礼猛的掐灭烟头，冷冷道：“你这是要教我干事？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好多，你一个小屁孩教我做事？包产到户的事情，七几年就有人提过了，可最终不也没动静了？要我说，这就是瞎折腾，长不了的。”
好嘛！
完全是油盐不进！
张自在一时间无话可说。
的确，七几年的时候提过包产到户的事情，可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落实到实处。
这也是很多人反对的原因之一。
谁知道会不会是一场瞎折腾？
“好！这事咱先不说，咱说说大姐的事情。老王家是什么人，您也清楚。既然大姐已经跳出了这个火坑，您为何又要把她按回去？”
张自在觉得说服老爹这种死脑筋的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他马上岔开话题。
“大妮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以后还能找个什么样的？王建军虽然混帐，但孩子毕竟是他亲生女儿，他也不会亏待春香的。”
“那大姐呢？你就不考虑她的幸福了？”
“你懂个啥，只要她回去后给老王家生个儿子，老王家一定把她当祖宗供着……”
“说来说去，你就是重男轻女。就你这格局，根本不适合当家做主。”
“混帐东西，想造反是不是？小样，你现在还嫩了点。”
“是，我现在不行。但爹你就不怕你老了没人管？”
“混帐东西，白眼狼，老子早就看出你小子不是个孝顺茬，我打死你这狗日的……”
父子二人很快吵吵了起来，张正礼马上脱了脚上四十四码的解放鞋。
当老子的就是这样，说不过就动手。
张自在自然不敢跟老子动手，就在院子里绕圈子。
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动静，田桂芬急忙丢下手上的活，追了出去。
三姐也就要出去支援弟弟，却被大姐按下了。
这件事表面说的是她的事情，实际上是老张家两代人话语权的争夺。
其他人也不方便介入。
一旦她们也介入了，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他爹，四儿，你们这是干什么？”
田桂芬扯住了张正礼，抱怨的说道。
“你别拦着我，看我不打死这个狗日的。”
张正礼骂骂咧咧。
“你是我爹，你打我，我只能受着。但我会长大的……你也会老的……”
张自在干脆心一横，不跑了。
跟他爹沟通，真的很累啊。
万一跑的过程中摔着老爹，乐子可就大了。
我打死你个狗日的！
张正礼气得浑身哆嗦，却不敢下重手了。
他可就这一个儿子，若是闹得离心离德，那么老了该怎么办？
不得不说，张自在一句话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他爹，大妮不乐意就不乐意呗，咱还能眼睁睁的把她推进火坑？再说了，以后要是真的包产到户了，可以把她们娘俩的户口落回来，到时候还能多分点地呢？”
田桂芬规劝道。
她也是听说了黑山子村即将包产到户的事情。
张正礼一下警醒了。
是啊，马上就要包产到户了，谁家人多，谁家就能多分地。
老王家之所以这个时候找上门，恐怕也有这个心思。
以前他觉得大妮母女是个累赘，但现在看来反倒是好事了。
“行，这事我不管了，随大妮的意思吧。”
张正礼气呼呼的回屋了。
接下来，他可要好好的运作运作了，趁着还没包产到户，赶紧的把大妮母女俩的户口给迁回来。
“爹，恭喜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张自在笑眯眯的说道。
张正礼只是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句。
这小狗日的真的是长大了。
居然敢跟他疵牙了。
还真不能全指望这个混帐，三个女儿那边也要好好的维护一番。
万一这小狗日的不孝顺，他老了岂不是要受气？
今天的事情给他提了个醒。
张正礼重男轻女的心思开始慢慢的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