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就是一街溜子无业游民！
“老姐妹们，快快快，快帮我一起分享分享这个叫《新聊斋红衣女鬼》的视频海报！”
“分享这个干甚？给多少金币？”
“七八个金币，然后再给10块钱视频充值免减券！”
“我说石榴妈，你这又是从哪搞的广告？前几天不还让我们帮你砍什么东，砍什么夕的。”
“没文化真可怕，那是拼夕夕，现在很火的，上面东西都便宜的很！”
“那个啊，大东西就算了，小打小闹的孩子玩意还是能买的。”
“害，省一块两块的事，我说你们至于吗！”
就在林青文使尽浑身解数，尽可能慢的下楼时，他注意到，楼下那群刚刚还冲自己极为热情的大妈们，又开始了神秘兮兮的“动嘴”。
只是隔着两个楼梯，又隔着一处破旧不堪的防盗铁门，林青文听不清她们说的内容。
“今晚八点十分，《新聊斋红衣女鬼》短剧各大短视频平台首映！”
“石榴妈，这东西分享完了也没给我金币和券啊？”
“我就说嘛，这种随随便便的广告不能乱点。”
“倒是这海报质量，确实不孬！比那堆钱都花给请明星的剧好滴很！”
“就一个书生，一个女人，无名无姓也看不清长相的这也算好？”
“人家这叫保持神秘！指望这个打广告吸引人滴。”
“……”
一时，老旧回迁房前公用的小院里，几个熟络的大妈们叽叽喳喳噼里啪啦的，可谓是各说各的。
“吆，还真能领券！”
“不止10块钱呢！”
“你成功了？”
“可不，你瞅瞅，我这抽到一个20元购物券！”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分享完《新聊斋红衣女鬼》短剧的海报后，直接莫名其妙的，但确确实实是获得了一个可以使用的购物券，她当场兴奋地站起身子，高兴的挥舞衣袖。
“快给我也捣鼓捣鼓！”
“我一个我一个。”
“石榴妈，你也帮着俺们捣鼓捣鼓啊，你别光自己领了就不管了！”
只见“确确实实能领到钱”的消息一传出，那位被众人左一声右一声的，称呼为石榴妈的女士，眨眼间就被她们这群热情熟络的好姐妹们簇拥、围拢到一起。
呜呜嚷嚷的声音，瞬间集中。
慢慢悠悠拖延时间下来的林青文，看到这一幕后，稍稍松了口气。
他赶忙充当一个透明人似的，拿着牙缸牙刷就冲向盥洗池。
至于她们在说些什么，在干些什么，什么金币不金币，券不券的，林青文表示，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只要你们这个名震全国的情报组织，一会别劈头盖脸地拿我开涮就行。
三下两下的，林青文快速地刷着牙。
又匆匆洗完脸就要转身离去时，他浑身顿觉一颤！
只瞧先前正忙着分享海报，捣鼓购物券，搜刮付费视频金币的大妈们，正一个个和蔼可亲，面带慈祥笑容的瞅着他。
“woc，怎么突然间就全部看向我了？！”
“刚才你们不还好好的？”
“这是想要我命啊！”
林青文咬着后牙槽，嘀嘀咕咕的有些发怵。
说来羞愧，他不怕鬼，不怕神，不怕妖，不怕魔，就怕这群每天闲来无事议论纷纷叨唠个不停的大妈们。
“小林啊，今天你这咋又没去上班啊？”
“哪不舒服，还是咋了？”
石榴妈不愧是群龙之首，又是她再一次站出来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氛围。
林青文看过去，时值深秋即将步入初冬，今天石榴妈上身穿的是一件稍许薄一点的花棉袄，下身则套着一又肥又粗的长裤。
他正了正脸色，心神回归，总得回答：“嗯，嗯……没没没，今天不是白班，夜班。”
“这不我才敢睡到大中午的，不耽误上班嘛。”
石榴妈身躯略有佝偻的点了点头，嘴巴做出一副“O”形，“这是上夜班啊，怪不得，怪不得。”
林青文眼瞅着自己这是要糊弄过去了？
他一边朝着她们机械般地点头问好，一边匆匆地加快离开此的步伐。
“小林！”
石榴妈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从外省来到这外城区，来到咱们这个小区也不少时日了。”
“少说也得有一年两年了吧？”
“可我们这些当大妈当婶婶的，怎还一直不知道你到底是干啥工作滴嘞！”
“你这就是典型的把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的当外人看了呀！”
石榴妈的话刚落，她的其他老姐妹们也开始左一句右一句的迎合：
“对对对，我一直说这个事！”
“小林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不就是一个工作嘛，咱又不是没有，又不是无业游民啥的，这有啥见不得人的？”
“可是，这孩子自从来到咱们这租房子住后，可不得有个好多年了。”
“这孩子啥都好，谁家需要搬点东西了，谁家需要调调电视了，谁家需要借点油借点米啥的，他都会来帮忙。”
“小林懂事咱们都知道的哇，不然谁会关心他到底干啥子工作嘞！”
“啥工作？小林不是在咱们外城区的电子厂上班吗？”
“电子厂？我说大姨啊，您肯定是记错了，他可没说过自己在电子厂这事。”
“……”
看着热情似火的大妈们，婶婶们正眉飞色舞的议论起自己，林青文低着头，脸上生出些许难堪。
自己确确实实已经搬到这里住了近两年多，在自己的工作问题上，也的确从来没有和她们说过真话。
演员这个职业是不错，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在横店屁颠屁颠的死跑龙套的，龙套，是职业吗？
顷刻间，些许异样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林青文原本平静的脑海中又一次被乱糟糟的记忆污染。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一直不敢对外人说，自己是一名演员，是一名科班演员，是一名职业演员的？
似乎是从老家的爸妈逢人便说自己考上了燕电戏剧学院，将来要成为什么大明星，将来要在燕京买房住下时开始？
还是从自己以专业课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但是却迟迟没有代表作，迟迟没有任何上镜上戏的种种镜头开始？
哪怕是在某部剧，某个场景里的一秒……他都没机会。
龙套龙套，别看在横店跑了那么多年的龙套，演了一堆又一堆的死尸，演了一堆又一堆的假人，演了一个又一个剧中的路人，但当一部又一部剧上映后，没有林青文的镜头它还就是没有！
这点不可改变毋庸置疑。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让林青文该如何去说我是个演员？
来自三四线城市，来自那个家家成才村村成龙，自小一张又一张三好学生奖状从不离手的他，在强烈自尊心的折磨下，他开不了那个口！
他做不到在自己连一个几秒钟的镜头都无法被人看到的情况下，说出自己的工作是，演员、导演。
因为现在的自己，混得实在是太差太差了。
“小林？”石榴妈见林青文背对着她们，忽然愣在原地，慢慢地走过来，说道：“大妈们，婶婶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想问问。”
“这要是让你为难了……”
“没。不为难！”石榴妈的话还未说完，林青文转过身，直接道：“其实那位大姨没记错，我一直在咱们外城区电子厂上班。”
“厂子嘛，都知道是白班、中班、夜班的这种三班倒，我今天这不正好是排到一个夜班。”
“哦哦哦~”石榴妈以及她的其余老姐妹们纷纷回应着，“那你赶紧回去歇着，收拾收拾再睡会去，不然夜班累的犯困啊！”
对此，林青文无声地笑笑，紧攥着手里的牙刷牙缸，低着头上了楼。
“可他这身材看着，不像是在电子厂上班的人啊？”
“嗯，我看也是。他这一身腱子肉的，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肯定练不出来，反正我是没见过在咱外城区厂里上班的年轻小伙，有那啥闲工夫健身。”
“哎吆，说起这个，最近他们这些年轻小伙子，不都天天喊着什么傍富婆不傍富婆的嘛！”
“石榴妈，咱话可不能乱说啊，这小林在咱们小区也算是老熟人了，他看着可不像是那种晚上出去当鸭子的人啊。”
“那他看着也不像在电子厂打螺丝的呀！”
“所以说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个正经工作？这看着可是有二十四五了，早就该结婚生娃的年龄了！”
“哎。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样，怕不是就是个街溜子无业游民，不然至于混了两年多了，还住那3平米的巴掌屋？”
“……”
就这样，随着林青文的身影距离她们越来越远，她们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大，言行举止愈来愈夸张。
仿佛她们只管在当下这一刻尽情的去说她们的，丝毫不用去顾及和考虑被她们议论的人，其到底如何，到底是什么样的。
“行了行了大家伙！”
为首的石榴妈将撸起的袖口慢慢放下，高举着手中的手机，“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哈。”
“我看看翻到这个《新聊斋红衣女鬼》的海报下面后，我发现这次除了有金币和各种购物券外，等它晚上八点十分正式上映开播时，前100名观看此短剧的人，还能有机会领到大一万元的首映观看红包！”
“一万元分100份，那一个红包就是足足100元啊！”
此声一落，公用的小院子里彻底迎来鼎沸的欢呼。
“看！今晚必须看！”
“几点来着？”
“八点十分八点十分！”
“看看看！正好吃饱喝足没事干，这还有100元红包拿，那必须得看啊！”
“可不，刷别的短视频也是刷，刷这个短视频的剧也是刷。”
石榴妈随即又拍了拍手，乐呵呵的厉声道：“行。那老姐妹们，那今晚咱们就赶在八点前来这院子里集合，然后咱们再一起抢红包哈！”
当这道约定落尽后，呜呜嚷嚷叽叽喳喳快要一上午的大队伍，终三三两两的笑着退去。
…
…
没多久。
不大不小，枫叶落满地的小院子里，忽然驶入了一辆黑色的车漆糟糟的老式停产的雪佛兰。
车停稳后，发动机却并没熄灭，而是任它继续轰鸣着。
陈福贵慢慢走下，倚靠在车门一侧，默默地燃起一根烟。
他在等林青文下楼。
然后一同和他再去一趟，外城区养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