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马丁的遗产
火星舰队的救援船并不会把遇难乘客直接送到火星。
太远了，他们带着这一船的遭难人，回到了自己的母港空间站。
陈北尔对这个空间站有印象，这是火星舰队最远的一个哨站，以前练手的时候，有带着兄弟们来找过红莲军的晦气——红色的火焰莲花，是火星舰队的标志，海盗们一般简称为红莲军，或者条子。
地球佬们被放在了军港内部，在某个舰队军官极不耐烦的安排下，一艘巡洋舰承担了送他们去火星的任务。
近火星空域的哨站，本来就有巡逻任务，也算是顺路吧。
上了巡洋舰，环境就好很多了，哪怕是用来关犯人的囚室，也比救援船那个大舱来的舒服，更别提安排给他们的士兵宿舍了。
就有一点，让陈北尔有些郁闷。
作为非编制人员，陈北尔这些遇难乘客在船上的行动是必须受到监控的，再加上男女有别，不住在同一个宿舍区，这让陈北尔再想对姜树做点什么，就变得非常困难了。
虽然说，姜树在救援船上的表现，让陈北尔已经基本排除了她认识马丁的可能。
但……也许是直觉吧，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算了，等到了火星，一过海关，天南地北的可能也遇不到了，真要再有交集，到时候再做掉就是了。
陈北尔的精神从不内耗，想事情的时候周全谨慎，做了决定就不必再瞻前顾后。
他得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检查一下马丁的手提箱，尽可能多地了解一下这位已经被舰船的粒子喷气烤成渣渣的地球佬。
分给陈北尔的宿舍是四人间，包括他在内，有三个是运输舰的遇难乘客，一个是本舰士兵。
趁着他们去吃饭的空档，陈北尔独自坐在床上，打开了马丁的第一个手提箱。
两件衬衫，一件单排扣的黑色长衣，还有一些内衣物，陈北尔往里面翻了翻，又找到一个刮胡刀和牙刷。
看来这个箱子里装的是生活用品，东西不多，这意味着他肯定还带了现金，否则他没法很快地补充物资。
合上，再拿过另一个更有分量的手提箱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东西，让陈北尔不禁挑起了眉。
两块金锭。
某种意义上，陈北尔没有猜错，这种古老的通货能省掉不少货币兑换的麻烦，这个叫马丁的男人心思还挺细的。
把金子先放到一边，下面是鼓囊囊的两个文件袋，其中一个装着马丁的所有身份证明文件，按照常理，这应该是他登陆火星后用来办理新身份的关键材料。
有些陈北尔能用，主要是不带照片的那部分，其他的，男人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全都销毁掉的。
没什么，救援队拷贝了运输舰的乘客名录，除开那些意外死在海盗手中的不幸者，没有人会怀疑一个自称马丁的人不是马丁。
陈北尔解开了另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的居然是一份资产文书。
还是个富户？
陈北尔粗略扫了一眼这份资产文书，随即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他拿着这份资产文书拍了拍，嘲弄一笑。
这份证明文件，表明了马丁持有火星城邦领土白稞城内，一家名叫“青禾安保”的公司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是这家公司实际上的老板。
马丁是个地球佬，陈北尔却一眼明，这分明是投资中介故弄玄虚的把戏，这所谓的“青禾安保”就算不是个空壳，多半也风中残烛。
嘁，自己刚还想着他是个心细的人，相信这种投资，还不如多带几根金条呢。
不过，陈北尔在片刻的思索之后，落在资产文书上的目光又渐渐开始玩味起来。
小小马丁走不通这条路，但他陈北尔却自信是一条过江龙，如果这个青禾安保还有搞头，那不仅能帮助他隐藏身份，坐实背景，安保公司这门路在搜集情报、扩展人脉方面也极是方便，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培植一些人手。
白稞城……反正自己落地之后也没有明确目标，倒不如去看看虚实。
打定主意，陈北尔细细收好了这份证明文件，继续翻起了手提箱。
文件袋下面，整齐码放着几本厚厚的书籍，难怪这个箱子要重一些。
陈北尔大致扫了一眼，都是考古相关的书，刚才翻看马丁的身份文件的时候，有瞄到他的考古学证书，还有什么天京大学考古专业的毕业证书，这家伙应该就是学这个出身的。
把书都拿出来，箱子里就不剩什么了，陈北尔最后掏了掏，摸出一张裱在相框里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栋水泥小楼下的花圃，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笑容灿烂，他伸出手臂搂着一个年龄相仿的漂亮女孩，女孩的膝上还卧着一只神情慵懒的长毛大猫，花圃里鲜花盛开，幸福满的像要溢出来。
陈北尔啧了一声，他是希望马丁的人际关系越单薄越好的。
想着，他拆开相框，把里面的照片拿出来，翻开一看，果然在背面看到了一行留字——这是阿雅告诉他的，很多人都喜欢在重要的照片背后写点东西。
“爱里，我来火星找你了……”陈北尔喃喃念着。
麻烦，现在除了姜树，自己还得提防这个叫爱里的女人。
陈北尔一下想起了在救援船上，姜树兴致勃勃地问他是不是去火星找女朋友，看马丁这架势，她大概率还真没猜错。
把拿出来的东西全都重新收拾回箱子里，陈北尔梳理了一下。
马丁，二十四岁，天京大学考古专业毕业生，有段感情叫“爱里”，在白稞城还有家公司。
陈北尔按着两个手提箱，沉默片刻后，笑了一下。
“马丁”这一生，就剩下这么点内容了。
把两个箱子随意地放在宿舍行李架上，陈北尔也出门去食堂弄了点东西吃，这一趟从蔑视者离舰到现在，他还没正经补充过能量呢。
红莲军的伙食比较一般，都是火星上常见的黄沙薯和肉虫之类的，胜在量大管饱。
盛了两盆，吃干抹净，陈北尔还想在舰上逛逛，可惜被拦住了，身为编外人员他并没有随意走动的权限，卫生间、宿舍、食堂，是他全部的活动空间。
如果是按照以前的饭后习惯，他还得抽些时间进行锻炼，不过回到宿舍一看，其他人也都已经回来了，陈北尔也只好悻悻上床。
侧着头，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几个室友，确定没什么可疑的，他便又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抵达火星之后要做的各项准备。
没多久，饱腹开始带来困倦感，陈北尔没有刻意抗拒，他也的确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保持精力。
盖好被子，合上眼睛，黑暗笼罩视野，男人放任意识肆意下沉，睡眠如约而至。
直到，莫名的光亮化身不速之客，把沉眠者的精神世界点成一片明晃晃的晴日。
陈北尔骤然惊醒！
可更让他凝重的是，举目四望，他居然并不在红莲军的舰队宿舍里，灰蒙的天穹包裹着他，入眼，只有一条潺潺的小溪从他脚边蜿蜒而过。
“选一个吧。”
低沉嘶哑，仿佛男与女同时在吟唱般的声音从小溪的另一端传来。
一个带着兜帽、全身笼罩在灰色长袍中的人影，隔着溪水，就站在陈北尔的对面。
那人的面庞一团漆黑，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木枝，木枝的顶端生长着青翠的绿叶与大大小小数十个果实般的光球，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梢。
木枝越过溪水，探到陈北尔的面前，那似男似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