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情敌的刁难
作为省城,阳城市的夜生活引领黔中的风潮。不同档次的消费场所,如雨后春笋,林林立立,层出不穷。彭毓是彭老的孙女,她的消费自然属阳城市高档人群。
年轻的姑娘,谁不是从幻想中过来的,谁不想自己的恋爱留下多彩的回忆,谁不想自己的那个他熠熠生辉,压倒众生。
看着身边的易凌霄,英俊的外貌,沉着的举止,在任何场所也是带得出去的。霓虹灯下的他,甚至有一种出尘的味道,彭毓心里暗暗得意。
闺蜜的男朋友是个小官僚,没见过世面的他,收取了在主子面前的模样,为了显摆,不惜物力艰难,点了一桌子东西。
“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难缠,一请二推辞,三请四不来。“
他故作幽默的满口胡咧咧。
初出茅庐的易凌霄不知这是显摆,还在心里感谢着他的大方。只是这些东西吃不完,明显就是浪费。
本来是好友聚会,简单点多好。真正自己掏腰包,他会这么大方吗?
看着这群衣着鲜明的人,有男有女,彭毓的圈子可不小哇。
小官僚居高临下地对易凌霄说道:“吃吧,吃吧,我知道学校的伙食是很差的。“
一席话说得易凌霄哑口无言,食堂的伙食很差吗?没觉得呀。
彭毓心里却有种难堪的味道。
跳到快散场的时候,有几首慢四曲子是专门为恋人们准备的。
大厅的灯光全部关闭,最先进的镭射灯打开了,这是舞厅为客人们送上的温馨时刻。
高档舞厅就是高档舞厅,不是学校舞厅能比的。
就像照妖镜,在镭射的光影里,一切廉价的衣料无所遁形。
是的,整个舞厅只有易凌霄在烨烨生辉,化纤面料的衣服,被镭射灯光,照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几个闺蜜的男友们顾及彭毓的面子,不敢笑出声来,但轻蔑的目光,怎么样也掩饰不了。
不知该怎样描述彭毓当时的心情,这么一个高傲的姑娘,就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易凌霄就是那照妖镜下的妖怪,青面獠牙,不忍直视。
易凌霄茫然不解,他不知道化纤衣料会有这样的后果。
好不容易熬到舞会结束,同伴们兴高采烈的拉着他俩去宵夜。
彭毓只想逃离这一切。
闺蜜那肯依从,在她们的簇拥下,一行人来到了一间有着包房的夜宵店。
人的心灵有时是很扭曲的,似乎别人的不幸,就是自己幸福的源泉。
初见易凌霄,他们还挑不出毛病,看到了易凌霄的寒酸,他们为彭毓不值。
这么高贵的公主,就找了这么样的一个货色。
彭毓的那个文学小圈子,高谈阔论的不知凡几。而这一群男伴,的的确确对文学有些心得,谈起来妙语纷呈,离大道虽远,可也有可观之处,文人么。
他们中间,也不乏彭毓的仰慕者,一个追求者,把话题只往诗人和韵律方面转。
他挑选的对象却又十分讲究。
他问易凌霄:“释慧性你知道吧。“
这是典型的不要脸,医学院的学生哪里知道这名气不大的诗人,他怎么不与易凌霄谈弗莱明的平生。
易凌霄骚了骚头,大学语文上面没有这么个人,他有点惭愧地说:“我不知道。“
一丝自得的笑意从他的脸上露出,“就是写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刻舟独觅剑,夜雨过潇湘’的,宋朝孝宗时期的人。可惜在韵脚方面差点、可惜呀。“
说完,故作高深的晃着脑袋,就不怕晃出了里面的水。
读书看史记,替古人操心,不知释慧性有什么需要他来可惜的。
他假装不好意思说下去,另一个帮腔的说道:“你的感慨是有道理的,释大师写过一首偈颂:‘一真涵法界,大用等虚空。千详如雾集,万善若云臻。’
你们都说说,里面的空、臻到底押不押韵。易凌霄,你认为呢?”
认你奶奶个嘴,这是组团打压。
就这首名气不高的诗,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深学问,释慧性习惯把臻字的韵脚en当成空字的韵脚eng。那个时候还没有汉语拼音,查找韵脚不容易。
新韵是有了拼音之后总结的,古韵说起来就复杂了,谁能给个定论。
这帮霄小记丑而博,心达而险,虽有小才,实在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一个姓裴的心里那个急,鄙夷地看了看同伴,这是说的什么呀,都把自己的档次拉低了。
韵脚是诗词的基础,就算难住了易凌霄,作为中文系的学生,赢得光彩吗?要说让易凌霄说了出来,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清咳了一下,故作高深说道:“我们学中文的,怎么能讨论这些基础的问题,没的让凌霄同学笑话。
唐诗公认李杜为第一,我却另有体会,李义山(商隐)的东西才有点味道,他的那首无题:‘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诗是好诗,大家都读不懂,这是千古难题,你们都说说,他到底写的什么意思。
首先开口的那个心里不是滋味,显得你呢,就你那尖嘴猴腮的样子,不说能不能讲点什么道道来,就是真有见识,不信彭毓能青眼相加。
见到众人都不开口,姓裴的一笑,自矜说道:“读诗读诗眼,此情可待成追忆,忆的什么,迷惘、奋斗、热泪、埋没、惆怅、归隐等各种复杂的心态,跃然纸上,一个人的心路历程历历在目。“
“当然,开口就有归隐之意,似乎顺序不太对。”
”只是大师的诗太美了,人们不会想到他还能出错,这样读来,就显得不知所然。“
”其实我们自己也写诗,有些时候,为了照顾韵脚和平仄,顺序不也有不是十分工整的时候。“
”我可以大胆揣测,义山大师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听了心里一愣,不管解释得对与不对,总算是有了新意。
就连彭毓也古怪看了他一眼。
回过头来,看着这也含糊,那也不清楚的易凌霄,加上舞厅的刺激,彭毓的失望达到了顶点。
闺蜜那关恐怕是通不过了。
以前自己是怎么挑剔闺蜜的朋友的,自己却找个她们不认可的人,这怎么说得过去。
恋情就像自由落体,无可挽救地滑向了深渊。
她恨易凌霄不听自己的话,前几天,她就提出要给易凌霄买几件像样的衣服,易凌霄固执得直摇头。好呀,现在出丑,搞得自己连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这还可以原谅,文学素养也太差了,一个本科生,基本的东西都不懂。
彭毓不知道他们的狡诈,要是从名家上选人,谁知道易凌霄懂得多少,从名词名诗上面要他评论,也保不齐能说点什么。
你看选的谈论对象,多少有名的都不选,偏偏选了个佛家出身的诗人。对他们学中文的自然不难。他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谈论一些有瑕疵的诗人。
再看他挑选的话题,韵脚是不难,不是有心诗词的人,谁会来管这个不显眼的地方。
倒是后来老裴说的才是真正的讨论。
彭毓一时不察,竟着了他们的道。
如此处心积虑的打压别人,将来不去追求彭毓,也还无话可说。到了彭毓反应过来,你这加起来没有二两肉的猢狲,有你的好看。
易凌霄初见彭毓时,心里比较的几个女性,他欣赏的张兆和则成了他的梦魇,只有张兆和的爱情成了功,可惜他不是沈从文,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不要幻想,不是所有的高富美的姑娘,都像古代戏曲里的官宦小姐,一定要成就落难书生。那是文人的幻想,是一种奢望,是平衡苦难的心灵鸡汤。
彭毓的虚荣,或者她的要求,只是万千少女中的一个,并不稀奇。她与易凌霄还未到情比金坚的地步,怎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