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各有心思算计
此话一出，柳青脸色愈发的苍白了。
“我，我那是因为外侄身亡，过度悲切方才失了方寸……”
过度悲切？真是好一个姑侄情深。
苏瑾心头冷笑，“所以这便是姨娘明知孩儿透露消息会带来何等后果，仍坚持逼问的理由？”
说完，苏瑾又对着脸色阴沉的苏正阳一礼：
“父亲深夜外出归来，想必也知晓了登科楼究竟发生了何事，其中又牵扯到了何样的麻烦，若孩儿真将内情全盘托出，届时恐怕我苏家……”
“够了！”
到了此刻，苏正阳终于听不下去，直接厉声打断：
“你当这是何处？”
“这是武安侯府，不是京都府衙门公堂！”
“怎么？难不成还想给你姨娘安上一个霍乱宗族礼法，藐视朝堂法度的罪名吗？”
“孩儿不敢。”苏瑾见好就收，躬身执礼。
“还有你！”
扭头看向脸色煞白，嚅嗫垂泪的柳青，苏正阳张了张，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明知此事牵扯甚大还再三逼问，于家族不顾，本该重罚，但念在你们姑侄情深，月底前就老实在房中闭门思过，诵念佛经罢。”
柳青口中称是，心头却长松了口气。
待到她被侍女扶走后，一直不曾说话的江岚依来到近前先是好生宽慰了番苏正阳，让他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接着又对帮自己狠狠打压了番柳青嚣张气焰的苏瑾和颜悦色道：
“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歇息什么歇息？我看他精神头好着呢。”瞥了眼苏瑾，苏正阳拂袖冷哼道：“跟我来！”
“是。”
苏瑾应声，在规规矩矩对江岚依行了一礼后，随即转身追上苏正阳步伐，离开了花厅。
走在后院，苏正阳始终一言不发，苏瑾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直到来到池边苏正阳盯着天边那轮皓月许久，方才对身后说道：
“李庆云身亡，朝中各方势力必定会蠢蠢欲动，届时你若再留任盛京为官，势必会使某些人多想，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待陛下授受官职的时候，你就自行请愿下放郡县担任一地父母官吧，虽说地方不比盛京，但只要你踏实肯干，将来成就未必就会弱于朝堂。”
苏瑾眼中闪过讥讽，“那如果孩儿拒绝呢？”
“你说什么！”
苏正阳猛地转身，在花厅的时候他就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已经不同以往，懂得借势压人了，但没想到竟还有胆子违抗父命。
苏瑾笑笑，完全无视苏正阳的逼视，“李庆云身亡，按照大景科举制度，他所空出来的状元之位理当由后一名递进补上，可孩儿终究不过二甲榜二，即便侥幸递进一名，仍与翰林无望，故此，孩儿留任京中又能触动他们多少利益？”
“再则，就算父亲要孩儿下放郡县为我勋贵一系免去麻烦，那为何父亲前两日不说，偏偏等到今夜李庆云死后才给予通知？莫非我勋贵一系已经没落至此，用一位状元都换不来区区一个京官不成？”
“还是说，今夜父亲外出，是与他人做了什么交易，决定用孩儿这个庶子的前程来换取门阀世好处？”
“混账东西！”
苏瑾话音未落，就被苏正阳一声怒叱打断，只是好似想到什么的他，却并未将那随之扬起的手落到苏瑾脸上，只得愤愤一甩袖：
“这下放一事，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若你继续顽固到底，不尊父命，那到时可就别怪我这个父亲无情了。”
说完，苏正阳直接大步离开。
看着苏正阳远去的背影，苏瑾眸光内敛，“看来以勋贵集团所谋不小啊，竟连我这个预备宰辅名额都舍得放弃。”
虽然不知道勋贵集团和门阀世家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合作，但勋贵集团既能舍弃宰辅预备名额，那么必定是可以凭此获得更大的收益。
还有柳青——
如果苏正阳真不知登科楼细节，又怎会轻拿轻放，仅以禁足用于惩戒？
说白了，自从回家那一刻起，苏瑾在演戏，后续归来的苏正阳也在演戏。
许多事，其实双方皆是心知肚明，但都没有揭露，此番通知，亦是在苏正阳察觉自己这个儿子有脱离掌控迹象的一种警告。
“得尽快获得新贵派系支持了。”
待到苏正阳身影消失在视野，苏瑾也随之转身离开。
只不过他却非回往小院歇息，而是前往了江岚依所在的伊兰轩。
“这般晚还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因为统一战线的缘故，如今江岚依对苏瑾的态度可谓是极好，哪怕刚睡下又被叫了起来，也没有露出半分不愉。
“回母亲的话，孩儿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有件事还是得尽快禀告母亲，虽然只是孩儿胡乱猜测揣度，但有些防备终归是好的。”
果然，此话一出，江岚依脸色瞬息就肃穆了起来，“可是和柳青那贱婢有关？”
后宅终归是后宅，女人间的对手也无非女人罢了。
但苏瑾对此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侍奉在旁的侍女。
江岚依会意，让侍女离去，顺带将门掩好后，苏瑾这才开口：“母亲所言不错，只是并不全对。难道母亲没有发现即使柳姨娘差点犯下大错，父亲也不过轻拿轻放，仅以禁足为罚，连那半掌家钥匙都没交出来吗？”
“继续。”
关于这点，江岚依早发现了，所以此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苏瑾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令她脸色勃然大变。
“若只是柳姨娘，孩儿定不会贸然前来叨扰母亲，可若是事关母亲母族呢？”
“李庆云代表着我勋贵一系对宰辅之位的谋划，按理说他死后我勋贵一系应答设法补救并施以手段拉拢那寒门出身的探花郎，可先前父亲唤我前去谈话，却是要我放弃在京为官，下放郡县。”
“虽说此事从明面上看并无不妥，但母亲不妨想想，孩儿乃二甲榜二，递进便是二甲榜一，即便不能步入翰林，将来也必定能起到不小作用，可父亲却偏偏放弃了，再加上这里面掺杂着不少利益纠葛，说不定还李柳两家还凭此获得了远超一位状元带来的收益。”
“而这，也是父亲之所以对柳姨娘轻拿轻放的原因。”
“若真等到那个时候，且不说柳姨娘凭母族愈加得势，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单凭实力俱增的勋贵一系，势必会连同门阀世家对新贵一派动手，而母亲母族几个旁支又与新贵一派走的颇近……”
话尽于此，苏瑾也适当闭上了嘴。
“你是想借我母族的力量留在京城？”
江岚依似笑非笑反问。
“是。”
苏瑾大大方方承认，“但母亲也不必觉得孩儿危言耸听，若是不信，明日大可在父亲旁敲侧击一番便能得知真假，另外孩儿前来，主要还是让母亲通知母族尽早让旁支断了与新贵一派的关系，避免到时引火烧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