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开府
关于自己走后尚书房内发生的一切，苏瑾不得而知。
但当他离开皇城与等候在水桥的孟备汇合，然后乘车回到武安侯府时，却得知了一个令他颇感意外的消息。
“龚护卫莫要说些玩笑话了，父亲怎地好端端，突然叫我外出开府？”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苏瑾立于檐下一边收伞一边审视着这位追随苏正阳多年的心腹，似要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龚化冷冷道：“五公子做些了些什么，莫非还要属下代侯爷一一道来不成？”
“那倒是不必。”
苏瑾摆摆手，“只是这开府之事，恐怕有些不太妥当啊。”
龚化深知这位五公子心思城府极深，难缠的紧，不愿再多说下去，只道：“五公子不必寻求借口，无论妥或不妥，侯爷自有计较。属下既已知会，那便告辞了。”
“且住！”
在龚化转身刹那，苏瑾出声，“我虽已入朝为官，但终归年少，也无婚配，若平白外出开府，恐怕会落人话柄啊，想来恭护卫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五公子当待如何？”
“很简单，既龚护卫说是开府乃父亲之命，总该拿出凭证来吧。”
孟备闻言，原本宛如鹌鹑缩起的脑袋顿时就探了出来，“不错，若物品无在，我们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说完，脑袋怎么弹出来的，就怎么又给缩了回去。
龚化深吸上口气，沉声道：“难道五公子认为属下会家传侯爷之命不成？”
“人心叵测，自古来背主求荣的并不在少数，若龚护卫收受了谁人好处假借父亲名义肆意行事，也五不可能。”
“你……”
龚化提剑的手猛地一紧，但随着怒火克制很快又松开了，冷冷道：
“既五公子需要凭证，那属下便去为五公子取来！”
苏瑾笑道：“甚好，若单只是一页纸张，我可不认。”
这一次龚化没有再接话，转身便走。
看着那道有火无处发，只得憋闷沿长廊逐渐远去的背影，孟备担忧道：
“公子，即便龚护卫取来了凭证，可你一得授官职便外出开府，终究还是会惹来非议啊。”
水桥等待期间，他可从那些进士谈论中听来了不少事，也清楚自家公子与侯爷，乃至勋贵集团和门阀世家之间的关系恶劣到了何等程度。
苏瑾收起笑容，淡淡说道：“只要有了加盖印章的凭证，外出开府便名正言顺，即便有人借机生事也无伤大雅，若无，那才会麻烦缠身，落个不尊孝道，背祖忘宗的骂名。”
百善孝为先，无论豪门贵族，还是寻常百姓，子女凡未成家立业者，皆会留于父母慈长身边侍奉尽孝；若已成家立业，却无心外出，同样可以选择留下，这点在豪门贵族当中最为常见。
反之，若未成家立业便舍弃亲长外出开府，妥妥是要被戳脊梁骨。
也正是于此，所以苏瑾才会在得知苏正阳要自己外出开府后，向龚化索要加盖苏正阳私印的凭证。
届时即便有些闲言碎语，那也无法与孝道扯上关系，不痛不痒罢了。
孟备点点头。
虽想不明白惹来非议怎么就无伤大雅，但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必定有所计较，于是也不再多嘴，老老实实跟在身后向小院走去。
大抵是为了防备苏瑾再在府中作妖，不仅挑拨后宅针对，更缕缕凭借便利对勋贵集团谋划制造麻烦，苏瑾刚回到小院换去朝服，龚化便手捏一封信笺大步走来，语气极为冷淡的说道：
“五公子，你要的凭证属下已经带来，如此可满意了？”
“勿急，先容我看看。”
苏瑾毫不在意龚化随手将信笺丢在桌上，不敬主上的行径，待轻酌浅尝般将杯中茶水饮尽又提起茶壶填满后，方才拿起信笺将其拆开，取出里面还散发着阵阵墨香的纸张。
和明面上的厌弃不同，纸上所写皆是父亲对子嗣的关切与鼓励，连开府不予任何帮助的理由都是雏鹰终有脱离庇佑，展翅高飞，翱翔九天那一天的意思。
末了，还盖有一个鲜红刺目的私印。
“父亲倒是用心良苦。”
苏瑾小心翼翼将纸张折好收入信封，再将其贴身收入怀中，只是从嘴中说出看似感叹父爱的话，实则讥讽满满。
龚化冷哼道：“五公子既已收下，那便即刻收拾收拾，搬离侯府罢。”
苏瑾笑着应下，继而又道：“朝堂与家不同，身为晚辈，像是开府这般大事，总得与一一与亲长告知拜别，不然传了出去，终究对侯府声誉有些不妥。”
即刻动身搬离侯府，也就代表苏正阳是不愿苏瑾再到后宅与江岚依等人有任何接触，很容易让人钻空子，拿被凭证杜绝掉的孝道生事，故尔在说到‘传’字时，苏瑾咬的极重。
龚化一滞，显然没料到苏瑾行事会如此滴水不漏，以至噎了好会儿才开口道：
“既如此，那属下便陪同五公子走上一遭。”
苏瑾笑笑，没有拒绝。
龚化提出陪同，无外乎好在自己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时好加以阻止罢了。
何况他此番告知拜别并没有其它打算，仅仅是遵循礼法，好让自己离开的更稳妥些而已。
纵使本以为苏瑾会下放郡县好施以报复的江岚依和柳青对此脸色很不自然，但对比让苏瑾继续留在武安侯府源源不断生起的事端，外出开府终归算作一个折中的办法。
至少轻松不少。
再加上苏正阳拒之不见，其余几个妾室的惜字如金，生怕落了什么话柄被苏瑾设计……由此也就导致前后加起来，拢共花的时间连两刻钟都没有，以至让所谓告知告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不过相比自讨没趣，苏瑾此举目地却已达成。
故在重新回到小院，小心将原主生母牌位从床头暗格取出，并用长布将其严实裹住收好后，便同孟备将要带离的包袱提起，然后关好院门，在一双双各异的目光中，冒雨踏出了武安侯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