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
——那些事情就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
——吐不出，
——咽不下。
从喻挽州住处出来，容卿就仿佛失了魂一般。
为什么——
明明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而在那一瞬间，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小姐！”小糖赶忙拉住容卿，生怕她摔在地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容卿仿佛被什么哽住喉咙一般，哽咽着闭上眼。
“小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小糖说着，急得眼中也满是泪花。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非来这梧州不可……”
容卿踉跄地回到碧落园，看着园子里开始掉落的银杏，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日子。
……
鲜血从指尖滑落，泪混合着鲜血从脸颊滑过，滴落在裹着泥土的干草上。
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因为这疼就好像和她融为一体了，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觉得疼。
一阵锁链声传来，推门进来的，是喻挽州。
容卿抬头，脸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她已经神智恍惚了。
“这是你自己选的。”
容卿闻言，冷冷一笑：“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可只要我在这个位子上一天，你们就别想浓情蜜意！”
“是吗？那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手段？是继续像现在这样，出卖自己来博取同情？还是说，找你的那个奸夫出来让他帮你复仇？”
“哼！”容卿闭上眼，一颗滚烫的心此刻已经凉透。“你口口声声奸夫，不就是为了找借口对我发难吗？”
猛然，容卿睁开眼恶狠狠地看向他：“那你就应该直接杀了我！你今日所为，我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你！做了鬼，我也不会忘记！”
“随你，你还有什么计量，大可使出来！”话音未落，喻挽州露出不屑的一笑，随后转身离开。
“人给我伺候好了，我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容卿靠在墙角，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哭出声。
她两个月前在兰州城外醒来，她本以为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可在圣旨到来的那一天，那种晴天霹雳的无力感就在告诉她，她没有机会选择。
她为了喻挽州，给孟紫衿下过药，也设过陷阱害她，虽然这些都没有取她性命，她也知道自己确实错了，但却从未想过要夺走谁的性命。
而就是这样，爹娘、喻家家主、落梧和春桃都因自己而死，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所以，我没得选……
我就是来偿还的。
翌日。
老夫人一大早便带着容卿和紫衿一同前往寺庙参拜，容卿一身素净，紫衿则是穿了一身玫粉，别了几支别致的簪花。
来到神像前，看着高大的神像，容卿又出了神。
她不禁抬起手，将双手合十，闭上眼。
我宁可什么也不要，远离纷争，换众人一世安宁。
她睁开眼，眼中已满是泪水。
老夫人见容卿满眼忧愁，便走到她身边。
“是在为你爹娘祈福吧？”
容卿不语，老夫人便叹了口气。
“你也是不易，远道而来，思念爹娘是人之常情……”
容卿听着老夫人的话，再次抬眼看向神像。
如若真有神明，我愿意用这一世来偿我做的那些错事。
撷芳园。
孟紫衿回到房中便坐在镜前，生气地取下自己的簪花。
“我真是小看她夏侯容卿了，故意穿了一身素净，显得我格格不入！”
“县主，你别生气，她也就只会耍这一点心机了！”
“在兰州之时，她便处处压我一头！旁人提起这兰州美人，想到的都是她！想到这兰州名门闺秀，提到的也是她！后来陛下赐恩，我是县主，她却是郡主！凭什么她总是处处压我一头！到了这梧州，老夫人心里念的是她，家主满眼是他，现在就连对我有意的大公子也开始讨好她！她到底有什么好的！”说着，紫衿面前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
“县主先消消气，这气坏了身体，我们还怎么跟她斗呀！”
“哼，我又不傻，就这点刺激，我还是受得了的！”
“那现在怎么办？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这喻府早晚会没有我们的位置……”
孟紫衿听了，目露凶光：“我当然不会让给她！她的东西，我就偏要抢过来！”
晚膳结束，容卿便同小糖一起回碧落园。
喻府有规矩，未过门的外戚是不能随意出府门的。
“小姐在这喻府一定很无聊吧？”
“那有什么办法？”
小糖听了，不禁瘪嘴。
“这里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我们兰州呢！最起码小姐还能自由自在，现在，就只能被困在这个大院子里！”
“能保住性命，就知足吧！”容卿说道，眼看着碧落园就在眼前了，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容卿和小糖回头，却看见是喻澜舟。
“见过家主。”
“不必多礼，郡主终日在府中，应该也十分无趣。不过听闻这锁巷的杂耍子今日开了场，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
看着街道两旁北风吹得晃来晃去的灯笼，容卿的眼中竟然有了些许喜色。
要知道她曾经可是百般哀求喻挽州带自己出门一次，哪怕只是出门看一次路边北风吹的灯笼，她都会很开心。
可喻挽州只答应过一次……
那天的喻挽州对她没有那么冷淡了，也许是因为自己是为了救他而受了伤，他于心不忍才这样对她。
她紧紧拉着喻挽州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而他一步步牵着她在街上走着，两人路过叫唤的小摊，路过包子铺，路过胭脂铺……最终，他带她来到她恳求了很多次的杂耍班子前。
虽然白绫遮住了她的眼睛，但她仅仅只是拉着他的手，听耳边传来的吆喝声而她什么也看不见……即使这样她也觉得这一刻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多希望——
那一刻是永恒。
……
过去的一切从眼前消失，她看着面前被人群簇拥的杂耍班子，不禁得眼中盈泪。渐渐地，她便看得入了神，这是她以前从未得到的……
看着精彩的表演，容卿一边拍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喻澜舟看着容卿，眼中闪过的火光映照着她的身影，看着她的笑颜，又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为了这个笑颜，他找了七年，等了七年……
容卿回味着精彩的杂耍表演，脸上的笑容久久还未散去。
“看来郡主今日很是愉悦，说明——来对了。”
容卿听了，点点头，看向他：“多谢家主，如今确实有一种百般愁思皆消减的感觉。”
“如果日后你心情不好了，也可以告诉我，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带你去。”
这话出来，容卿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凝固。她赶忙别过脸，严重流露出恐惧。
而澜舟看着容卿的样子，知道是自己着急了。
酸楚涌上心头，澜舟恨不得在此时给自己一个耳光。
“郡主……”
“已经很晚了，也该回去了……”容卿说着便加快了脚步，而跟在后方的小糖则是愣了神。
“小姐！小姐你等等小糖！”
碧落园。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突然走得那么快？”
容卿已经出了神，坐在院子里，盯着石桌发呆。
她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出来刚才喻澜舟话里的那一番意思。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害怕。
因为，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只希望自己能够离开这里，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让她放弃郡主的身份，她也要离开这里——她要回到爹娘的身边，她不想再看到爹娘死在她的眼前。
……
翠柳亭。
“怎么样了？你不是带着容卿出去走走吗？”老夫人说着一顿：“我听说，你还让人请了伍家的杂耍班子来，你这是要告诉祖母，你的意思？”
老夫人故意不把话说全，喻澜舟看向老夫人。
“祖母，我想，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老夫人闻言，思索了一番，又说：“你是想看容卿是什么意思？”
“可这是圣上的决定，无论她愿不愿意，终究会有一个结果的。你若是希望，祖母可以直接给你做主。”
澜舟听了，摇头。
“我想知道她的选择，不管她最后选的是不是我，我尊重她的选择。”
“你这样，若是她最后没有选你，你就甘心吗？”老夫人问道。
澜舟便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不甘心。”
……
撷芳园。
“县主，刚才我听大堂守门的人那儿在说……说……”
“说什么？”孟紫衿并没有好气地应道，落梧再三犹豫，实在是不敢说。
“你到底说不说！”
“那落梧说了，县主可要冷静，这也许是她夏侯容卿自己要求的……”
“是什么，你说！”孟紫衿听到“夏侯容卿”四个字就已经觉得非常不舒服了，但是为了自己未来想要的，她只能咬牙让落梧继续往下说。
“就是……”
落梧深吸一口气，才说：“有人看到家主和那夏侯容卿一起去了府外，二人在外面待了两个时辰，刚刚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