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姬东辰篇【二】朕当皇帝那些年
皇帝的日常无聊至极，左右不过上朝、召见大臣、批奏折、读书、翻牌子。
但努力想当个明君还挺累的。朝臣各执一词之时，无论朕心里作何感想都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端着一副经过深思熟虑的模样，沉稳地在适时出声，一锤定音，给出让双方认可的决策。
前朝固然辛劳，可后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兴许要归功于朕在文学上的天赋，朕对越是细微的情感越是敏感。进宫的女子固然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可绝大多数不是愚蠢便是野心滔天。
到底是谁在传皇帝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是美事！朕要治这造谣者的罪！
朕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翻牌子工具人，希望早日拥有一位天资卓越的皇儿，永葆国泰民安的盛世局面。
朕也没想到这一连二十年后宫嫔妃无一有所出，有孕的妃嫔不是身陨便是滑胎。
寇女瑶任性惯了，她不喜那些嫔妃，所以也懒得照拂。
跟寇女瑶走得近的那两位嫔妃倒是有些意思，刘嵌玉是为了反抗婚事和人生被家族摆布入宫的；南琉则总是有些神神叨叨，说些朕听不懂的话，跟那志怪里的人物有些相似。
还是顺水推舟帮她们一把好了，毕竟寇女瑶也帮朕省了不少事。朕随即找好由头封了刘嵌玉为皇贵妃、南琉为妃。
呵，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恩典，她俩似乎还不太乐意？最后还不是被高位妃嫔更优厚的生活条件给收买到了。
爱还是不爱、真心还是假意，朕心里都有数。
朕也不屑于做那强迫他人的人。
朕早就开始留意宗室里孩子的情况了，知天命之年过后若朕仍是无这些个子女缘分，朕就着手过继一个最合适的便是。
登基以来的日子勉强可以说得上四平八稳，朕也已经不惑之年了，又有一批女子进宫了。
说来其实挺烦的，朕现在这个年龄看着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总感觉很有负罪感。
朕不想再选秀了，奈何大臣们一致极力反对，毕竟现在朕膝下无子，多说无益，朕无力反驳。
朕实在不想管了，但母后看起来似乎还挺有兴致的，于是朕便把这事全权交给母后了。
此刻朕还不知道当一时甩手掌柜的背后是多大的烂摊子。
秀女入宫后，谣言四起。
到底是谁在乱传新入宫的那一批秀女朕最青睐那什么林才人的？真是人多是非多！
朕谁都不想看到，尤其是柏家那小姑娘……母后怎么把柏家的姑娘给选进来了！
柏家是朕最信任的世家，柏家家主柏舟衡是朕手下最忠心的得力干将。这次被母后选中的柏家姑娘偏偏还是柏舟衡和他夫人最宠爱的独女。册封入宫的圣旨即将下达的那日，柏舟衡早早便进宫求见朕来了。朕从未见过柏舟衡这么失态的样子，甚至将柏家历代珍藏的典籍都献给朕，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只为求得朕一句护他女儿平安的承诺。
于情于理，朕如何能拒绝？
朕才不是看中了那些典籍！朕……只是依稀想起皇兄还在世时的日子。
朕寻思朕的后宫向来不是什么太平之地，锋芒太盛反而更容易折翼，便只封了那小姑娘一个选侍。
顺便暗地里安排把那小姑娘的牌子给撤了。
寇女瑶似乎还挺喜欢柏家小姑娘的，也真是难得，这么多年能成功与她交好的嫔妃那可是屈指可数。
不过这也让朕更放心了些。
朕现在又是个无情的翻牌人了。
朕本打算过个两三年就找个日子偷偷安排小姑娘离宫，让她回到她爹娘身边。
只是突然有一天，朕身边的李公公突然给朕呈上一封书信，说是柏选侍写给朕的。
嗯？柏家这小姑娘怎么突然给朕写信，难不成是受欺负了？
朕在好奇心和良心之间选择了好奇心，把信给拆开了。
是一封情诗。
朕把书信重新封好，又再次打开。
......朕没看错，也不是在做梦。
单论文辞，倒是字字珠玑，文采斐然，堪称难得的佳作，朕看完还有些意犹未尽......想来也是，柏家是书香世家，底蕴深厚，尤为重视历代子女的教育，柏家子孙无论是文才还是性情、道德涵养都是极其出众的。就是不知为何这风格有些似曾相识，朕突然就起了召她入侍的念头。
朕未曾认真瞧过柏卿仪的模样，只知道定是生得极好。今日见着了，忍不住有些愣怔。
第一眼瞧见的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杏眼，眼神澄澈却带着淡淡的疏离，肤若凝脂，眉似墨描，削肩细腰，长挑身材。虽非倾国倾城之姿，却胜在风姿绰约。与朕想象的不太一致，但当信中的文辞浮现在朕的脑海时，朕又觉得本就该是这样的人才写得出这样的文字。
看见朕后，那双漂亮的杏眼眯成了一弯月牙儿，原本面上的几分清冷疏离如冰雪消融般彻底散去，似乎又有几分狡黠和古灵精怪呼之欲出，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娃娃脸。但她却也只是规规矩矩向朕行了个礼，微启樱唇唤了朕一声，把朕从愣神中带回现实。
朕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柏舟衡这么宠爱自家小女儿了。
朕第一次遇见聊什么能和朕有来有回的女子，似乎一切回到了朕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皇子的时候，能终日和二三知己好友畅谈诗词歌赋、山水之趣......朕这一兴奋就让李公公把朕那时埋在御花园最大的桃树下的酒取来了，想来个不醉不罢休。
这一夜的事情朕也记不太清了，也许是酒对个人情绪的放大让朕难以抑制将这样的存在留下来的想法，总归一切已经木已成舟。
上朝前，朕看着怀里睡得正熟的小姑娘陷入沉思。
虽然朕答应柏舟衡的是护柏卿仪平安，但事情发展成这样......朕莫名有点心虚。
朕负全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