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张五一
张五一，又叫癞剃头，今年62了。
还是单身。
每年都会因为各种作风问题习惯性进局子。
现在的他早已经垂垂老矣，孑然一身，光光的脑袋上坑坑洼洼的，周身还会散发着一种让人作呕的味道。
这家伙曾经是个大学生，还是40年之后最早的那一批，只不过命是真的差。
刚上大学就因为成份问题被学校开除。
他也不算冤枉。
因为他确实祖传八辈不是造假就是倒斗，所以被开除的时候，这大爷甚至还觉得挺正常，没被弄死就要谢天谢地。
所以走出校门的时候就是对老天竖了一个中指，随后就回城了。
刚刚回城，张五一也还年轻，又反抗两次命运，结果就是一次比一次惨。
过了六十大寿，张五一岁数大了混日子，反而舒服不少。
省城这一片不少的假货都是在他这里流出去的，但是他很谨慎，行里知道的人不多，平时也是深居简出。
不是这样的话他也绝对活不到现在。
向东来敲门两声。
张五一就这么把两个人迎了进来。
这老头走路一瘸一拐，看着已经是有点风烛残年，可偏偏眼神却非常的明亮，一看就透漏着精明跟故事。
“做什么活儿？”
祖传的手艺，张五一除了作假也会接一些普通的缝补活儿，比如黏个碗啊瓷儿的，甚至鞠墙的活儿他偶尔也干。
鞠墙，就是房子墙壁没做好，年头长了墙体开裂。
老头的手艺好，他粘的墙，比原装的都结实！
所以平常也不用避着谁，他这种年纪又大，又有案底，还有手艺有名气的人，其实派出所的排查率非常低。
这不是反话，毕竟他本来也经常进去改造。
只是从来没因为‘正行’进去过而已。
“我叫向东来，慕名而来，专门想请您老做一批酒瓶子。”
说着向东来让徐天龙八把买的猪肉跟果子放去屋里。
这是带着厚礼来的。
张五一也不阻止，进门了躺椅上一躺，扣着鼻孔：
“就瓶子？酿酒那不是我的活儿，去周村找康瓦匠定做两个坛子就成，花不了几个钱。”
“是做洋酒瓶子，有一些年代的洋酒瓶子。”
老头这次定眼看了看向东来。
干净、斯文，比他年轻的时候还帅。
外表来说也比他还像个大学生。
当年他进大学时风华正茂，但是得说这行家传手艺确实挺败家，年纪轻轻他一点朝气没有。
但是！
张五一很聪明，去了大学一年没浪费时间努力学习，用文化提升自己。
只是可惜，他就只上了三个月的大学。
但他依旧年老成精，又常年混迹江湖，看人不看表面早就练出来火眼金睛。
“你这后生看着斯文，但是眼睛里压着火气跟麻烦，你找老头子是寻鸭子（找冤大头）还是做门柳儿（私人恩怨）。”
这些江湖人其实真挺无语的。
因为这里一共就三个人，大家谁也别笑话谁。
还门柳儿？
真是公安来，就这俩字他都够判。
“私人恩怨而且不是我先惹事的。”
向东来不喜欢所以黑话就不接了，直接说正事。。
张五一其实不太想接陌生单，但是能找上门的，那肯定是有熟人介绍过来。
黑话其实没必要，这玩意现在公安没准说的比他都六。
可少年时的那口气，让他现在很执着道上规矩。
“你这话说的老头子不太明白，你要有私人恩怨那得去派出所，这里就我一个老头子，也帮不了你的忙。”
“哦？”
不接黑话就砸盘子是吧？
向东来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院子的奇怪。
原本三进的大院子。
但是现在只有两间歪歪斜斜的屋子，其他地方不是黄泥地，就是种的庄稼跟养的猪。
这样的格局或许外行人看不出来。
但不巧的是向东来真就听人说起过这些事情，当然不是这辈子。
以前学习上流社会看古董的时候就听过，作假的江湖人有两种。
一种是家里老老实实的生活，打个门面过安生日子，可外面有自己的小工厂，活儿都从厂子里面出。
这类人狡猾，一般都看不出来什么。
毕竟这行的延后性太强。
出事找不到人是常态。
还有另外一种就是居家工作了。
而这类人对比起第二种要更加的专业，因为有一些‘年代’的‘宝贝’那是需要精年累月精心伺候的。
这类人一般孤僻，伴随着皮肤病，而院子里的格局也多以掩盖性强的天然化肥菜园子跟猪圈来做掩护。
“你个糟老头子坏的狠，真不再商量商量？都不问问价格？”
张五一摆摆手：
“你心不诚，不用问价了，走吧。”
哈哈哈！
向东来笑了。
一个作假的老贼，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隐士高人？
“我说你这老头不说价钱怎么知道我们不诚心？别在那里装逼了，我哥要你做酒瓶，你就看能不能做，能的话肯定不亏着你！不能，那也给我们个准话。”
“哼，我不爱干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也没有用！”
张五一的态度坚定。
徐天龙气的叉腰，如果这货年轻一点还能揍他一顿，可他这个岁数了，徐天龙也不好意思动手。
“这位大叔，你干活就干活，干嘛这一副不说黑话就不给你面子的样子？”
向东来试图讲道理。
其实他不是不能说黑话，只是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必要。
马上严打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滚滚大势压下来，这一批老江湖就要彻底完犊子。
现在说黑话诚习惯，过后真的秋后算账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人在成为囚徒的时候可什么都干的出来。
只是张五一明显油盐不进：“你们不干亮堂的活儿，就得按夜里的规矩，不守规矩的人，不做这个生意。”
向东来很想说大叔你这个可不是规矩是无赖装逼。
想了想，向东来没继续吵，而是拿出钱包抽出五张蓝票：
“看看这单生意，能做的话这是工钱。”
张五一还是冷哼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有抬。
很好。
这次向东来生气了。
四下看了看，五张蓝票也不收回。
向东来很快找了一把铁锹。
这个时候的张五一还十分的光棍：“两个小畜生还跟你阿爷动手？来吧，阿爷就坐这里，有本事就给我开个瓢儿！！”
向东来依旧笑眯眯的拎着铁锹往这边走。
反而是一直暴躁的徐天龙赶紧拦着：
“哥，真生气我打他一顿得了，你这拿这玩意可不行啊，为他不值当的！”
“滚开。”
徐天龙没听话。
向东来无语的道：“你有毛病啊？咱们正经商人，违法的事情能干么？”
啊！？
其实徐天龙一直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正经商人。
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正经人。
但是听向东来的话是本能，徐天龙嘚嘚瑟瑟的让开：“哥，你可冷静点，别冲动。”
这真不像徐天龙这个莽夫的台词。
向东来翻着白眼：“特别冷静！”
向东来拄着铁锹站在张五一面前。
这老头还那一副头忒铁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
很好！
向东来动了真火气，没打他，但是拎着个铁锹在张五一老子不怕死的眼神里走向了猪圈。
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张五一现在肉眼可见的紧张了。
但浑身软都不耽误嘴硬：“哈，哈哈，你这后生，咋的，看上你阿爷的大肥猪了？打算给他们改善住房？喜欢你明说，送你个猪腿……我草！住手！”
张五一撕心裂肺的大声高喊！
向东来这个禽兽，他竟然没有杀猪，而是一铁锹对着猪圈下面的土就扎了下去！
虽然不深，但是这狗日的知道里面埋了什么就敢动手！？
眼看张五一光喊不动弹，向东来举起铁锹又是一个特别狠的铁锹砸下去！
那个口子比刚才还要深。
这次张五一怕了，两步就跑到猪圈外面：“后生，不对，是爷爷，你是我爷爷，我求你千万别动手！”
遇强即屈，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句话张五一是玩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