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技术给人尊严

文科有多不好？这绝对是一个好问题。

“近乎生理恶心的程度。”陈星给出了自己最坦诚的回答。

“那你这个就有点难。”张浩东摸着自己下巴思考着，“国内大学的选拔机制对你来说肯定是吃亏的，有没有想过出国留学。”

“暂时没有考虑过。我想走自主招生。”

“也对。差点忘了，上次电话里你提过。这样吧，这个寒假你到我那去实习。到时我带你去见见清北负责自主招生的老同学，看看有什么办法。”

陈星一时有些接受无能。轻描淡写，聊了就这么一会儿，对方就要答应帮自己如此大忙了？

可能是看出了陈星的惊讶，张浩东随即爽朗笑道，“你先别激动，我也不会白帮忙。”

其实在场三人都知道，陈星并没有“激动”，而是“困惑”。困惑于不期而至的巨大善意。张浩东显然是在打趣。

“我这两年最大的任务，是要在国内把我们公司最新的STM32系列单片机，推广铺开出去。我们能有缘认识，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张浩东没有多做解释，接下去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那电子竞赛，我记得大概是今年底吧。”

“今年12月中旬。”陈星应道。

“我想以ST海棠分公司的名义赞助你这次比赛。不过你放心，这赞助不涉及太多商业操作。我是想让你在本次参赛的过程中，写一个系列技术博客，来记录各项开发应用细节。然后这个系列的版权属于ST。”

陈星简单消化了下对方话中含义。“是要记录STM系列单片机的开发细节？”

“没错。其实就是类似做一个文字记录片，作为我们开发社区文化的一部分。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我们的商业模式，就是搭建技术生态以及工程师社区文化。”

“我是技术出身，我搞纯商业的渠道和经销商体系并不擅长。所以，我的策略是：和未来工程师们交朋友。”

和未来工程师们交朋友？至此，陈星已然明悟对方的策略。

“您是想让未来的工程师们习惯用你们家的成套产品，就像给初生的婴儿赠送免费奶粉一样，提前培养建立他们的口感。一旦工程师们习惯了你们家的全系列产品，甚至把使用这些产品当成了饮食一般的习惯，几乎就不会再想要更换了。”

张浩东咳嗽了几下，“你说的很对，但是过于直白。这个叫提前培养用户粘性。”

陈星这下开始重新审视对方。果然，从花旗国回来的资深工程师，还是沾染了很多资本的习性。眼前此人，是善用他所了解并掌控的工程师文化，来实现他施展商业抱负的目的。

不过陈星并未对张浩东反感，因为对方够直白。直白地说出目的才是合作的基础，否则陈星可不敢随便答应对方实习的邀约。

“感谢您之前给我提供的免费开发套件，写作技术系列博客没问题。但是我不能保证文笔和用词的水准。”

“不要称呼‘您’了，就叫我‘张工’。文笔之类的问题你也不必操心，我会安排专门的技术人员校对审核。你只需在字里行间多掺杂一些‘梦想’‘青春’‘热血’的励志成分。”

“张工是想给自家产品赋予一些情绪价值？”陈星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的用意。

“哎呀，你真乃我的小诸葛呀。”显然张浩东的心思又被陈星猜到了。

交谈之间，一名服务员走了过来。

“张总，这会儿方便上菜吗。”

张浩东微微点头首肯，不多时一辆小餐车被两名服务员推了过来。

服务员一边摆盘，一边介绍，“这是大腹，这是中腹，这是赤身。应这位的要求，”服务员对着林悦示意了下，“我们多加了一份大腹。”

“还有，这份是腮帮。”

听到这里张浩东眼皮抬了下，“你们经理大气呀，腮帮子肉都拿出来了。”

服务员款款笑道，“总部提前知会我们的，您是贵客，自然享用的起。”

林悦在旁给陈星小声科普，“蓝鳍金枪鱼的腮帮是最贵的。我也没吃过几次。”

待服务员撤了后，张浩东把几盘躺在冰堆上的生鱼片推到了二人眼前。

“你们年轻人可以多吃点，我是高血脂不碰这东西了。”

林悦把其中一份往回推了些，“赤身的脂肪含量低。”

“小姑娘家境不错嘛。”这是很显然的，像陈星就什么都不懂，什么大腹、中腹、赤身、腮帮，他完全没有概念。

张浩东继续道，“小姑娘你眼光不错。”

林悦有些得意，她以为张浩东是夸她分得清金枪鱼的赤身脂肪含量低，可是张浩东看了几眼陈星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在夸她眼光好，早早就看中了陈星。

念及此处，林悦当即羞红脸低下了头。

张浩东哈哈一笑，“趁新鲜，快吃。”

林悦还特地提醒陈星，“芥末味道冲，你先少蘸点试试。”

陈星夹起一块大腹，没有蘸任何调料。那块透着雪花纹路的大腹，呈现出粉红色。口感软嫩，在陈星口腔中散发出绵密的油脂。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鱼肉还有这样的口感和享受。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张浩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了陈星手边。

“润笔费，一万。密码写在卡背面。”

“一万？”林悦停下了咀嚼，“出手就是一万，大叔你好大的手笔。”饶是林悦，也被张浩东的豪气惊到了。主要是刚见面没聊多久，就砸一万。自己老爹也远没有这等阔气。

陈星当即推辞，“之前的那盒开发套件已经帮了我很多，这钱我不能再收。”

“哎，你算过没。假如你写20篇博文，那按照现在的汇率，每篇博文也就70美元稿酬都不到。如果每篇博文三千字，那每千字的稿酬才不到30美元。我要是给的再低点，会触发总部的人权压榨调查。”

“额。。。”林悦一时无法接受这种反转。难道陈星竟然还被压迫剥削了？

陈星分不清对方话语的真假，他唤出了AR来鉴别。但AR给出的是国际技术顶刊的稿酬，那显然没什么参考价值。而AR又无法鉴定人说的话里的真假。

无论如何，陈星还是非常诚恳的感激了对方，“这是我赚到的第一笔钱，感谢张工。”

“我还要赶回淞沪。你们慢慢吃，我就先回了。少年江湖远，再会。”张浩东留下一句话后，就拿起了桌山还剩下的半瓶可乐转身离去。他还特地制止了二人站起身礼貌道别。

不多时陈星看着张浩东走出一楼酒店大门。依旧是一身休闲装，一个双肩包。说出去谁会相信这是一个随手就能砸一万的土豪。这可是2007年，自家小包子铺一个月也才2000多纯收入。自己出来吃了顿饭，答应寒假实习且写几篇文章，就拿到了家里四五个月的收入。

这是陈星第一次感受到技术的威力。陈星此刻最真切的感受：技术带给了他尊严。

“这人好怪。胡乱给钱，”林悦边吃边说着，“嫌弃金枪鱼脂肪多，那可乐糖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