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尽管……
一营的驻地离团部最近，宋时杰接到通知之后是第一个赶过去的。
“老宋，回来了！”
团长程康长着一张亲和朴实的大脸，见了宋时杰，那是格外的亲热，没有一点团长对营长，上级对下属的意思。
宋时杰向程康打了个军礼，简短的汇报道：“老程，这次七里口伏击战虽然出了点意外，但预计作战目标也算是达到了，全歼日军，缴获丰厚。”
“好啊，这次你们一营又打了一个大胜仗！”程康夸赞连连，“情况我已经听说了，谁都没有想到小鬼子竟然会这么狡猾，用作战部队替换了运输部队，好在你老宋勇猛，硬是破了鬼子的陷阱，照样吃掉了这支日军。”
“可我们一营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部队伤亡将近1/3……”
宋时杰叹了口气。
“是啊，这一打仗，时时刻刻都有同志牺牲，真叫人心痛。”程康说着，又重新振奋精神道：“但说到底，咱们是军人，这种事情咱们不上谁上？怕死的还当什么军人？”
“这话说的好啊！我孔捷是格外认同的！”
院子外面忽地飘来一道声音。
接着一位中等身材，长相格外的朴实，乃至接地气，把他往人群中一放，你还以为是常年务农的农民似的汉子，大步走进了院子。
仔细看，你会发现他的年龄并不算老，只是肤色过于的黝黑，再加上卫生条件有限，也或许是腰间别着的旱烟杆，以及挂着的烟袋，证实此人有抽烟的习惯，露出一口有些偏黄又不太整齐的牙。
气质却是迥然，目光纯粹而不失坚定，脸型普通却带有刚毅。
当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眉毛稍蹙起来时。
立马便有一股金戈铁马之势扑面而来。
这是一位久经沙场磨练的老将！
通体的气势像是一把大刀，不像宝剑那么锋利，却更显厚重和勇猛。
——正是绰号孔二愣子，长征时期的红军老团长，现任772团二营营长的孔捷。
进了团部大院之后，孔捷先是向团长程康敬了个军礼。
程康当即回礼，笑道：“老孔，来了！”
孔捷道：“来的不早不晚，刚好听到咱们团长高谈阔论。
老程这话说的好啊，从咱们参军，加入革命以来，谁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和敌人拼命？
咱们当兵的不怕死，人家古人说的也好，马革裹尸，精忠报国，只要能死得其所，这辈子也他娘值了！”
宋时杰在沉默中听着这些豪言壮语。
心底是感慨的，这些纯粹的革命者们英勇且无畏，令人敬仰。
如今他能与这些昔日敬仰的先烈们并肩奋战。
又何尝不是一种豪情？
哈哈——
“我当是谁呢，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倒是不小，孔二愣子，你小子如今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接着一套，都跟谁学的？”
院子外面再次传来一道如同炸雷般的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接着一个身材匀实的黑脸汉子，便带着满脸的笑容，摇着比旁人大上不少的脑袋进了院子。
不是李云龙还能是谁？
揶揄了孔捷两句之后，进了院子的李云龙收敛笑容，一口气小跑到团长程康的面前，然后合拢脚跟，挺直胸膛，相当庄重地敬了个军礼，声音更是喊的格外响亮。
“报告团长，772团三营营长李云龙向你报道！”
嘎……
此时的画面大概有些静止。
像是几只乌鸦从大院的上方飞过，伴随着聒噪的呱呱声，后面跟着一连串又粗又重的省略号。
孔捷习惯性摸向烟杆的左手凝固在半腰。
宋时杰脸上的笑容愣住。
程团长更是格外警惕地望着李云龙，甚至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老李，这大晴天的，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这满院子的老战友。
尽管因为部队改编之后编制不够用，他程康做了772团的团长，像宋时杰，孔捷，还有李云龙这些在此之前和程康一样的老团长只是做了营长。
但是程康心里和明镜似的。
这也就是走个过场。
按照院子里这几位老兄的资历，短则三两个月，慢则半年，顶多一年。
部队扩编之后，迟早会被派出去单干。
到时候还是率领一个团的队伍，照样当团长。
大家的职位还是一样，照样是老战友。
所以从宋时杰进到院子，到孔捷进到院子，谁也没有真喊过程康团长，只是一口一个老程的叫着。
这倒不是不尊重。
本来就是老战友嘛！
再说了，八路军讲究官兵平等，大家都是同志，叫一声老程也不为过。
程康也是打心底这么认为，听老战友们喊自己团长，说实话，他也会觉得不太适应。
偏偏李云龙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团长，还以三营长的身份报道。
偏偏在此之前，谁都知道他李大营长可是整个772团出了名的刺头，甚至敢当着团长老程的面甩脸子，开怼的狠人。
前后反差不免有些悬殊。
此时的李云龙依旧是一本正经，沉着脸向程康说道：
“报告团长，我没有装大尾巴狼，我李云龙是犯了错误的人，专门来请团长批评！”
“这话怎么说？”程康问道。
李云龙道：“报告团长，我犯错了，未经请示，擅自调离部队，请你处分！”
宋时杰：“……”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不久之前。
“不是咱老李吹牛，别看他程瞎子牛哄哄的，如今还当了咱的团长了，可我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话好像是他李云龙说的吧？
这打脸来的还真快！
“仔细说说！”程康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道。
李云龙道：“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一营在七里口伏击日军，结果遇到了意外，陷入苦战。
当时二营离得太远，咱们的援军不能及时赶过去。
我没有来得及向团部请示，没有得到团部的命令，就私自率领原本警戒在十里坡的三营主力向七里口增援。
尽管最终帮着一营解除了危机。
尽管还联合一营全歼了鬼子中队，缴获了大量的装备物资。
尽管是因为团部离得太远，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向团部请示。
尽管我提前安排好了后手，让老吴带了些同志继续警戒在十里坡，还特别安排了通讯员通知二营赶到十里坡换防。
尽管日军的援兵也并没有赶到，十里坡方向并未发生任何战斗。
尽管那什么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但说到底，我还是没有经过团部的指示就擅自率领部队增援，这是我的过错，请团长同志处分！”
程康：“……”
宋时杰和孔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