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过客】
“【灾变迁移之地】和现实世界不同，深渊的力量在此紊乱。
这意味着，此地的【变量】，是很死板的。
不会像现实世界一样，当无穷多的【变量】作用于一个事件，这个事件的结局就会有无穷多的变数。
在这里，一个事件的运行过程，只受有限【变量】的作用。
因此，我们必须找到能够影响结局的【变量】，才能算出结局！”
梁横立刻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知道赏金猎人们有没有懂，梁横只听到没有人出言反驳。
“从我们之前经历的循环来看，【暴力】显然不是改变事情结局的【变量】——
你们也看到了，每一次将暴力使用在这栋楼里的人身上，事情很快就会陷入僵局！”
他语气里带着冷笑：
“这栋旅社内的其他三个强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们三个，随时都会盯着咱们看呢！
说不定就现在，此刻，他们正把眼神放在咱们身上，躲在暗处在看咱们的笑话！”
他这番话显然对赏金猎人们产生了说服力。
来自赏金猎人们中的另一个声音问他：
“翟老师，现在怎么办？”
那姓翟的学者显然不在乎“其他三个强人”的窥视，他骂骂咧咧的说：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重来一次，在拿到城主的信物之后再来见娅妮斯了！”
他声音里包含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现在各方都在做事，咱们又重来一次的时间里，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变量】！”
【变量】，也就是和【变数】一样的意思。
梁横心想，这个姓翟的学者显然也有某种计算未来事情发展的办法，和吴敬守的“衍算法”有殊途同归的感觉。
接下来，翟姓学者语出更是惊人：
“重来一次意味着和这里的联系加深，坠入更深层次深渊的概率增加了，说不准咱们其中一个就要被拉进深渊的第4层！”
梁横眼神震动。
在处于深渊第3层的【灾变迁移之地】，进入深渊的第4层……
那第4层该有多诡异才行？
‘也说不定……吴敬守所说的死后继续调查，就是在深渊第4层里进行的。
他也真是厉害，竟然能把深渊第4层的信息传回深渊第3层。’
想到这里，梁横感觉压力又大了些。
翟姓学者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被其他三个“强人”窥视，但并未对自己的话语进行遮掩，这是让梁横很费解的一件事。
‘也或许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在那另外三人面前根本藏不住，所以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至于那三个“强人”是谁……
吴敬守、刘蛮子，还有藤壶怪物，这不是正好三个吗？
梁横虽然这样想，但并不保准。
“这次重来还和之前不一样，之前咱们只是在旅馆内做调查而已。
这一次，可是要去城市中心收集线索——
那里到处都是泯灭生机的【寂静之地】，即便我能送你们进去，你们能保证自己不被变成【恶鬼】吗？”
没人敢回他的话。
之前那个粗犷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翟老师，这可怎么办啊？”
翟姓学者显然已经想好了对策：
“城市中心不得不去，我想办法暂时改变你们的物理性质，你们进入覆盖城市的【寂静之地】。
去市政厅，寻找城主的火漆印章，和一些亲笔信件，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咱们伪造一封城主对咱们的任命书，然后再来找娅妮斯！
如果你们能找到其他比火漆印章和亲笔信件更有说服力的东西，也行！”
这话说完，其他几人纷纷答应。
梁横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感觉有点奇怪。
‘姓翟的为什么要给他们解释这么清楚？
既然是老大，让他们把火漆印章带回来不就行了？还用给他们解释目的？’
梁横想到这里，不由联想到之前其他赏金猎人对翟姓学者的质问。
他意识到，翟姓学者和其他赏金猎人们之间的关系，大概率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单纯的从属关系。
至于翟姓学者提到的“改变你们的物理性质”，在梁横听起来，就比较离谱了。
‘这他喵的也能改？’
梁横不知道翟姓学者接下来的操作，只是从猫眼里看着他们点燃了火把，开始使用火把引燃房间。
‘他们在做什么……’
火舌眼看着蹿了起来，沿着地毯烧到墙壁，转眼只见爬满了天花板，从斜对面的房间中喷射出来。
‘他们在火焰里加入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吗……所以火焰才烧的这么厉害？’
梁横依旧通过猫眼死死盯着斜对面被炸开的房门口。
在火焰在整个房间爆发的时刻，他竟然没有看到任何一人从那间房屋里走出来。
赏金猎人们必定不是在自杀。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
‘他们在通过燃烧整个旅社的办法，来重启【循环】！’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梁横实在想不到另外的答案了。
‘原来，之前也是他们重启了【循环】，我才能在每一次【循环】之后重生的！’
梁横仅仅一个念头的时间里，猫眼中的整条走廊已经全部被包裹在火焰之中。
‘在这间旅社里会被烧死。
跑进黑夜中会被【恶鬼】杀死。
无论怎么死，【循环】都将会再次开始。
不如趁此机会……看到更多！’
梁横拿出【零】字符，贴在脚下地面上。
地面荡起涟漪，他穿透地面进入下面的房间里。
只见房间里遍布羊香壶，一只大型羊香壶坐落在房间中央，被其他羊香壶拥簇。
那大型羊香壶的羊眼中生着一张小脸，小脸上戴着一只恶鬼面具，正是之前梁横通过鹦鹉螺看到的藤壶怪物！
‘草！’
谁能想到，楼下竟然就是藤壶怪物！
在跌落楼下的一瞬间，所有羊香壶都朝梁横看过来，疯狂的耳鸣声在他脑袋里爆发了。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藤壶怪物给梁横造成了极大的压力，鲜血被骤然提高的颅压从眼眶中挤的飚了出来，让梁横几乎失去了视力。
他也顾不得藤壶怪物会对他采取什么行动，手里捏着【零】字符，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跌跌撞撞朝隔壁墙壁的方向撞了过去。
脚掌传来密密麻麻不停出现的刺痛感，那是羊香壶在啃噬他的脚，每一次前进都会被羊香壶从脚上撕下一块肉来。
剧痛很快变成了麻木，当他不顾一切依靠着【零】字符冲进隔壁的时候，双脚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他不知道自己的双脚还在不在，他只依靠自己的毅力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模糊的视野中，面前亮着灯的房间里摆着一台亮着屏幕的电脑。
电脑上显示的并非游戏画面，而是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
电脑明明没有摄像头，男人的眼睛却像是隔着屏幕看着梁横。
梁横想问他是谁，却发现自己的舌头不管用了——
自己的大脑似乎在藤壶怪物面前受到了损伤，因此舌神经失去了控制。
男人脸上表情复杂，注视着梁横，发出沙哑的电子音：
“这场好戏，你都看到了吗？”
好戏……
好戏，开场了……
梁横逐渐扩散的瞳孔注视着男人，已经出现了些许糊涂的大脑猜到了男人的身份。
‘刘蛮子。’
梁横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做着口型。
“是的，我就是灞湖刘蛮子。”
电脑屏幕中，刘蛮子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和你见面……无论如何，你做的不错。”
屋外已经开始升温，想来是火焰已经烧到了外面。
梁横用几乎失去聚焦能力的眼睛看着刘蛮子，用几乎痉挛且快要完全失去控制的面部肌肉，做出口型：
‘告诉我……’
告诉我更多关于这里的信息。
信息……信息！就是我能够前进的一切依仗！
刘蛮子对他说：
“你为什么会做出【探索旅社】这样危险的决定呢？”
他明明说着责难的话，但语气里没有半分斥责：
“你不怕产生其他变数，导致【循环】发生改变吗？
你不怕自己被彻底杀死，导致无法加入下一次【循环】吗？
你不怕自己的探索会成为【变量】，导致整件事的结果发生不可逆的恶劣变化吗？
即便是我……即便是那个【大数据天师道】的高材生，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轻易做出任何冒险的行为呢。”
梁横知道，他说的是吴敬守。
“你看，即便是他，也只敢以自杀的方式进入冥界，搜集信息，观察着此间的动作，并根据动作做出随时的改变呢。
他一定是慎重思考了很久，最终也没做出肉身探索的决定。
因为他害怕自己成为改变事情结局的【变量】。
你太鲁莽了。”
火焰似乎烧到了网络，电脑屏幕上刘蛮子的画面出现了断断续续的马赛克。
刘蛮子的话也终于进入正题：
“战火早就烧到了这间旅社，第一个开启【循环】的并不是赏金猎人，而是第一批到达这里，并将娅妮斯藏在这里的人。”
梁横瞳孔震颤。
开启【循环】的人，竟然是当初护送娅妮斯逃离国王控制的那群“义士”！
他们既然要送娅妮斯离开，又为什么要把她困在【循环】里呢？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是说，他们的目的就是困住她！
梁横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类。
“很惊讶，是吗，其实我也很惊讶。
但这种事情，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重复不断发生的。
背叛，是一个永衡的话题。”
刘蛮子显然拥有和梁横同样的念头。
他的目的很明确：
“想必你已经知道，要想破解【灾变迁移之地】，就必须把娅妮斯救出去。
可要想把她救出去，就必须让她自愿离开。
我已经试过，不能想着投机取巧卡BUG，更不能使用任何作为深潜者的力量用强。
我已经试过，操控她所信任的那些本地土著，去劝说她离开。
但每一次都失败了。”
刘蛮子显然有怨念。
“123次。”
他说出了这个数字：
“我尝试了123次，几乎把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威逼利诱、以退为进、善意威胁、将心比心……
全都是没用的。”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更多的马赛克，房间的门也已经着起了火。
火焰激发了恐惧，恐惧又激发了求生本能，梁横反倒更加清醒。
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他得以理解刘蛮子夹杂着“哔哔”声音的关键话语：
“所以，我认为，能够改变事情走向的关键，不在【现在】，而在【过去】。
我们无法去往过去，也无法获取关于过去的所有信息了。”
电脑里的男人盯着梁横：
“但你可以。”
梁横在听到这短短四个字的时候，把自己剩余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当拥有【锚点：鹦鹉螺】的深潜者达到深度3时，就能够使用【媒介】，短暂的回到和【媒介】相关的某个过去。
你通过【媒介】回到了某个过去，但无法对过去造成任何影响。
你能够见证过去某个事件的发生，但无法对这一事件造成改变。
你仅仅只是一个过客。
【锚点：鹦鹉螺】的深度3深潜者，被【学者】定义为【过客】，记录在《大航海日志》上。”
门所在的墙壁整个燃烧起来，大火在下一刻将电脑包裹起来。
“在拿到【媒介】之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媒介】上，然后尝试【深潜】。
当你到达深度3时，就能够回到过去，成为【过客】。”
刘蛮子最后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梁横加上脑补，才大概听明白他的意思：
“深潜是非常危险的过程，一旦出现意外，可能会遭遇到所有你可以想象到的坏情况……
切记坚守本心，不要尝试改变什么，也不要往更深处探索……
最后，一定记得，在【媒介】用完之前，一定要回来！
一旦【媒介】消耗光之前，你没有回来，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找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然后安全回来！
我在这间客房等你……
我在接下来可能进行的无数次【循环】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