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希望而活:
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
《你一生的故事》这个故事,借助于费马原理的经典解释与量子力学解释之间的张力,又与语言相对性原理巧妙地糅合在一起。用数学对费马原理做出数学描述,需要使用变分法,更要使用另外一种理解这个世界的观察和思考方式,这种方式与我们所习惯的截然不同。
碰巧,《最佳可能的世界——数学与命运》一书探讨了最小作用量原理。皮埃尔认为,如果人们接受这一观点,那么所有的物理定律都能用数学方法推导而来。进而,通过声称所有的创造物都遵循类似的原则,他跨越了科学和形而上学之间的界限。所以,比如说上帝安排了历史的进程,那么人类遭受的苦难的总量应该是最小的。
这个话题延伸至个体的宿命会好玩儿很多。但我只是追溯了从笛卡儿、费马、皮埃尔到费曼对“光之折射”的探索历程,甚至没有随着《最佳可能的世界——数学与命运》再往进化论和人类社会更进一步。也许,我们要的并非某个“可能最好的世界”,而是“某种可能性”的最好,即并非用“最好”来形容某个“可能的世界”,而是用“最好”来形容“世界的可能性”。
造物主如何设计这种最佳,不得而知。但如何面对这种“可能性的最好”,费曼倒是给出了启发:
你看,我会存疑,可以忍受这些不确定性,也接受自己很无知。我觉得,不知道答案,这要比得到一个错误的答案有意思得多。对不同的事情,我或是有近乎正确的答案,或是可能相信它们,对它们的确信程度不同,但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确信,还有好多事情我是一无所知的,比如“我们为何存在”这样的问题是否有意义,还有这个问题究竟意味着什么,等等。我偶尔也会想想这些问题,但是如果我得不出答案,那我就转身去做别的事,我不用非要知道答案不可。不懂一些东西,漫无目的地迷失在神秘的宇宙中,这些没有让我感到恐慌。这是很自然的状态,我能说的就这些——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人类是一种为希望而活的动物。“希望”指的并非某事的实现,而是“可能性”。光的希望是路径上的可能性,年轻人的希望是时间上的可能性,生态系统的希望是多物种的可能性。
《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里有段台词:“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英雄,哪怕是做了某件不起眼之事的普通人,为一个无助的男孩披上一件外套,告诉他,人生还可以继续下去。”在暗黑的电影里,诺兰镜头下的英雄,始终相信人性最后的希望,坚守自己的可能性,带给别人可能性,不管可能性多么微不足道,多么孱弱,概率多么低,也如烛光般在暗夜中越发耀眼。
人们面对可能性所做出的选择,并不能够决定最后的结果。我们选择之后再等待未知的“被选择”。对的选择未必有好的结果,哪怕概率站在你这一边,希望之“可能性”也可能飘移到那些与当下的现实擦肩而过的平行宇宙里。个体主观的选择和被现实世界选择的结果,二者之间并非线性关系,因果链条缠绕难辨。然而,这正是希望之“可能性”的生长之地。
英雄们为“可能性”而行动,或是为陌生人递上一杯水,或是将核弹拖出城市。他们并不需要这“可能性”为自己做出任何百分之百的承诺,也不会因“可能性”的归零而有怨言。他们平静地出手去做,即使在他人看来“可能性”并不存在。“A hero can be anyone”指的是,只有当“可能性”模糊不清,只有当选择和被选择并不对称,只有当付出未必有回报时,一个人才能通过主动选择实现此生的自由意志。最小作用量与变分法,因与果,主动选择与自由意志,彼此之间都有某种循环互动的存在结构。
我喜欢姜峯楠在《你一生的故事》后记里的文字,且以其收尾:
关于这篇故事的主题,也许我所见过的简洁的概括出现在冯内古特给《五号屠场》二十五周年纪念版所作的简介中:“史蒂芬·霍金认为我们无法预知未来很有挑逗意味。但现在,预知未来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知道我那些无助的、信赖他人的孩子后来怎样了,因为他们已经成人。我知道我那些老友的结局是什么,因为他们大多已经退休或去世了。我想对霍金以及所有比我年轻的人说,‘耐心点。你的未来将会来到你面前,像只小狗一样躺在你脚边,无论你是什么样,它都会理解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