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国舅回京
景泰元年，闰元月，紫禁城，文华门。
脸面通红的少年，伸出长满了冻疮的手，解下了腰间的水葫芦，大喝了几口。
“阿贵，我进去送消息，还是不要为难他们了。”少年的身边，是个长相敦厚的中年男子，现任鸿胪卿。
赵荣嘴上这样劝着，却也知道，少年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
“金碧辉煌紫禁城，红墙宫里万重门。”少年朗声吟诵，赵荣挑起大拇指：“汪千户养病归来，诗品也是节节高升。”
文华门前聚集着一群小太监，大苍蝇似的，此时交换了几个眼神。
赵荣马屁拍的响，汪贵却没有理会。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这土木堡之变后萧索的京师，他能够做什么？他又该做什么？
少年把自己手里的牌一张接着一张的数过来：
汪贵，年十五，现任皇帝朱祁钰的小舅子，也就是汪皇后的弟弟。
这位纨绔少年原本是跟着叫门天子朱祁镇一同北征刷战绩的，朱祁镇一手拉着自己的亲小舅子钱皇后的弟弟钱钟，一手拉着假小舅子，朱祁钰王妃的弟弟汪贵，踏上了夺取战功的征途……
结局，自不必多说，大战一败，二十万大明精锐部队，加上无数文臣武将，全都死在了那狭小的土木堡。
而这个地方，在现代地图上到底在哪里？
从北京城放眼北望，北望，继续北望，不需要望多远，就在张家口的怀来县。
就这么近的距离，北征大军的主体部队在回到土木堡之前，可以说还有相当强的力量。
可是，就在这里，就在这个距离京师只有两百公里的地方，二十万精锐，无数大明肱骨，几乎是一夕之间，全都死于非命。
大明英勇的皇帝朱祁镇，被也先俘虏，送到毡房里，天天喝羊奶，吃牛肉，美名其曰北狩。
可以说，坐镇京师的朝野百官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人间惨剧一幕接着一幕的发生。
却又束手无策。
而现在，距离土木堡硝烟散尽，已有数月，在英雄于谦的带领下，大明上下勠力同心，终于保护住了都城。
虽然北京城现在恢复了平静，但是，大明已经元气大伤，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汪贵这一路走来，看到了太多，太多。
百姓们的生活虽然恢复了正常，店铺也生意兴隆，街上行人如织。
但是，那几个月前发生的战乱，惨状仍然存在人们的心中，沉沉的压着他们的心，相信没有人能够忘记。
汪贵现在的职位，只是五军都督府里一个小小的千户，这种差事，到了朱祁镇当家的大明，已经沦为了虚职，不过是给各位勋贵子弟占萝卜坑的。
很多人都是空有职位，没有实际的差事。
汪贵现在倒是有个不错的身份，自从姐夫朱祁钰一夜之间变成了皇帝，汪贵的行市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正牌的国舅爷。
但这些不过都是名分上的东西，真正握在汪贵手里，足以改变大明局势的宝物，其实是那些他从后世带来的，关于大明朝的各种知识。
记得那个叫月月的人说过，明英宗朱祁镇那可是个大善人，他人格魅力极大，就连瓦剌太师也先，都被笼罩在他天朝上皇的巨大光环之下，不只不敢动他一根汗毛，甚至还要主动把他礼送回明廷！
是又送车，又送马，是眼泪汪汪的送他离开的。
这足以证明，朱祁镇的贤明！
年幼无知的汪贵，以前也曾经被这一套哄得心情激荡，感动的不行。等到汪贵撸干了鼻涕，翻开了正史，他只想骂XXX！
朱祁镇！
他就是个坑货！
汪贵做梦也没想到会穿越到大明朝，更是没想到，会肩负起为叫门天子收拾烂摊子的神圣职责。
早知道就应该把那明史读完，还有那些实录、民间野史，绝对不应该半途而废。
罢了罢了！
半本论语可治天下，对付现在的局面，也足够了。
在这景泰元年，汪贵可以做什么？
研制蒸汽机，发展大明生产力？
开海禁，大家一起赚小钱钱？
还是驱逐瓦剌，扫平漠北？
不不，在现在这个阶段，这些都只是梦想而已，太遥远了，姐夫朱祁钰在皇帝位子上屁股还都没有坐稳，作为皇帝的小舅子，第一要务，当然是要保住姐夫的皇位，如此而已。
朱祁钰和汪贵之间的关系，现在就相当于鸡和蛋，没有朱祁钰这只鸡，哪里有汪贵这颗蛋？
“汪千户远道归来，甚是疲累，何不先回府休息，待到陛下退朝之后，再行觐见？”小太监缩着手，跑来和汪贵搭话，汪贵瞥了他一眼：“你们全都让我回去休息，可我年纪轻轻的，一点也不累，倒是赵鸿胪你，年纪也大了，身子骨自然是比不上我，要不，我帮你把东西送进去，你先回去歇着？”
“那可使不得！”
小太监和赵荣异口同声，汪贵都被他们逗笑了。
“好了好了。”
“你们不是已经派了人去内阁传话了吗？”
“我能不能进去，等他回来，不就知道了？”
“汪千户，那内阁乃是文臣重地，你一个千户，阁臣们是不可能让你进门的！”
小太监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汪贵和赵荣刚刚到达文华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听说他们要一起进去汇报情况，立刻表示反对，几乎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汪千户，内阁的那些人都刁钻的很，他们会让你进去吗？”赵荣明明也是文臣出身，但是这一路上和汪贵混的多了，居然也开始向着他说话，大有一种，哥已经脱离了庸俗的文臣队伍的倾向。
高高的宫门就在眼前，十五岁的汪贵，身量还有些不足，站在这里，更显得自己如此渺小。
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终究是微小的一粒尘埃。但是，汪贵这粒尘埃，怎么就被吹到了这大明朝呢？
“刚才他们小太监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吗？”
赵荣点点头，汪贵很欣慰：“那就好了，我问你，今天内阁当值的，是哪一位上相？”
“是陈循。”
“回答正确。”
有老陈在，这件事就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