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隐
林空一路步行下山，山间刚下过一场下雨，空气十分清新，绿叶鲜嫩多汁，有鸟儿在枝头啼鸣。这里的一切他都熟悉，他已经走过这条路不知道多少次了。
走出这座山是一片平原，到这里林空就完全陌生了。那是一片田野，有许多农民在里面耕作，林空曾经远远的从山上看着他们，他并不了解这些人的生活。
农民们带着惊异的眼光看着这位从深山里走出来的英俊少年，光彩照人却又感到十分陌生。
“简直像个神仙。”有人感叹道。农民们都放下手中的农活，驻足欣赏这位突如其来的少年的容颜。接着，他们便议论起来。
“这样的人从山中出现，是怎么回事。”有聪明的人问到，然而即使是村中最年长的老人，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过林空并没有理睬他们，多年来他的生活世界里，只有他和父亲两个人而已。他并不懂得如何和人交往。
这座小村庄规模并不大，不一会儿林空就走了出去，弯弯曲曲的泥泞小径不知道通往何方。
“去外边的世界看看。”当时的林空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一个空空道人死前留给他的念头。
很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然而四周人烟稀少，没有投宿的地方，林空只好找了一块草地躺了下来，枝叶上还带着新鲜的露珠，打湿了他的衣裳。恍惚间，林空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不过好在他从小便是饮用仙家的草药长大的，采摘一些植物，捣碎然后生火熬汤，便足以使他维持生命。
就这样走了几天，林空终于来到了一座粗具规模的城镇，他还从没有看见过这么多人，这座城镇有整齐的道路，两条河流在此交汇，商业活动十分繁忙，人口也因此得以兴盛，不过这些林空都是不懂的。他只看见各式各样衣着的人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在交谈的声音，甚是热闹。
“客官，赏点钱吧。”一个乞丐突然拉住了林空，向他乞讨。
“什么是钱？”林空飞快的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概念，空空道人在晚年曾和他提起过这个东西，不过这位长期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士似乎对这个东西深恶痛绝。
“我？没……没钱。”林空诚实的答道。
“没钱，不可能！像你这样皮肤细腻，面容不凡的贵家公子怎么可能没钱？”乞丐有些急了。“亲爱的大人，发发善心吧，求求你，再不给几个铜板，我就要饿死了！”
“饿死了？我这有些草药，要不……你拿去吃了。”说着，林空打开了他的竹筐。然而乞丐看了一眼竹筐里的东西，真的是一堆草药，然而在他看来，这和一堆野草无异。
乞丐感到十分的失望。“你这个骗子，你身上一定有值钱的东西，却拿一堆野草来糊弄我！”
林空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自己体内有某种不安的情绪在酝酿，不过在他发作之前，另一个人却走了上来，此人衣着华丽，服饰上布满了花鸟的图案，人们一看便知道是家庭背景不简单。他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就把乞丐推倒在地。
“不知好歹的东西，天天乞讨居然还有理了，人家发善心给你东西，居然还不感恩戴德。赶快滚吧，别再这里丢人现眼了！”
乞丐似乎也不敢碰这位大人物，只是瞪了这个人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林空正纳闷这个人是谁，那位“大人物”却先友好的拍了拍林空。
“这位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他的声音很浑厚，透露着善意的关切。
“哦，我不是。”林空显得有些羞涩。
“哈哈哈，不必客气，刚刚那个乞丐自然是有眼不识泰山，我姓何名隐，是附近一家药铺的掌柜，相比阁下是一位江湖名医吧。”
“……名医？”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谦虚，你身上所背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药材，其成色也是上好的，若被别有居心又有眼光的歹徒看见了，可不就是讹一笔钱那么简单喽。”
这番话令林空心头一怔，不经感到一股寒意，未曾想，他一直以来每天所食用的一日三餐，居然是价值连城的药物。
这一犹豫，久经世故的何隐一下便揣摩住了林空的心思，天啊，这个年轻人居然不知道他身上背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像是盗贼之流的人物。
“啊哈哈，没事没事，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何隐邀请道。
林空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两人便移步何隐的药铺，那是一家生意颇为兴隆的店铺，前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当然这种兴隆未必是件好事。药店店铺的药柜都是用上好的木头做的，四面的设计在实用性上也十分合理。何隐则拉着林空来到药店的后面，那是何隐的家。何隐家里的装修同样是十分昂贵的，穿过几道门才能进入客厅，两张雕刻精细的红木椅子就摆在中央。
“请。”何隐微笑着伸手示意，林空还未见过这样友好的接待，便愉快的坐下了。
“敢问这位仁兄是从何而来啊？”何隐虽然年龄上看起来就比林空大上不少，却依旧如此称呼。
“哦，我从一座山里来，从镇子北边的小路出去，走约莫几天的路程，便可以看见了，山下有一座村子，很好认，也不怎么会迷路。”
“镇子北边，这可真是怪事。”何隐捋了捋胡须。
“此话怎讲。”
“我住在这镇上也有不短的光景了，可除了一些农夫，也没听说有其他人来过，要知道，北边可是崇山峻岭，基本不能通行。”
“哦，家父本身隐士，不久前离世了，家父临死前的愿望是，希望我走出大山，去见见世面。”
“节哀顺变呐——不过，令尊可不是一般的隐士吧？”
“确实如此，家父本是想要成仙的道士，可不知为何却放弃了这条道路。”
“这可真是一件怪事，世人都晓神仙好，既然有修仙之法和体魄，还从未见过有主动放弃一说。”
“我说的都是实话。”林空有些不解。
“不不不，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小兄弟，不过，阁下身背之草药，不知可否卖于我一些……你看，本人药铺亦是小本生意、惨淡经营，倘若能得到阁下之相助，于我于民，都是一件益事，而对阁下也是一件功德。我也是个公道人，知道你不了解世面，所以我就按一般药品的价格买你的药材，如何？我们药铺还能给你提供一份工作和住宿，只要你每过一段时间去上山采药，报酬自然是不会少的。”
这个条件对于初出茅庐的林空来说无疑是颇为优厚的，起码他以后衣食住行都不用担忧了，而何隐看起来也是个颇为厚道的人，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两人草签了一份合同，何隐安排家里的仆人将林空的房间指示给他。出乎林空意料的是，那间屋子倒是十分宽敞，家具也十分齐全，只是似乎有些时日没有打扫了，积攒了不少灰尘。
“这间屋子，本是主人二儿子的，现在他把这间屋子留给你，真是别有一番心意呢。”打扫的仆人对林空说道。这确实释放了足够的善意，似乎何隐有意将林空培养为自己的合伙人。可是他们明明才刚刚认识。
“敢问这间屋子原先的主人现在在何处？”
“哦，据说他和主人吵了一架，就离家出走了，从此再没有见过他。”
“离家出走……真是可惜啊，看他的父亲应该是个善人。”
“对啊，二公子生性叛逆，经常惹得主人不快，可在主人的三个儿子中，偏偏又是二公子最为聪慧，更容易讨得主人的欢心。”
听到这样的事，林空不免对何隐有了一丝同情。
那仆人见林空听得入迷，便就讲了下去：“主人的三儿子也没有好命，天生体弱多病，几年前也因病去世了，只有大儿子还陪着主人，但是大儿子是个愚钝的人，虽然身强体壮能干体力活，但对于经营却是一窍不通。”
听到这里，林空感慨颇多，“这就是人间吗，真是物是人非。”不过林空也懂得亲人死亡的滋味，死亡对他来说有着更深的意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老子的箴言。林空是形而上者的孩子，传言曰：庄子的老婆去世了，庄子反而邀请他的朋友们过来庆祝，这又是怎样一种心态呢？
不过，在生活上，林空确确实实是何隐的合伙人了，而林空对于药材确实是十分的了解，他总能发现何隐采药队的其他人发现不了的药材，这对于药铺属实是一笔不小的收益。而林空又总是能采到一些珍贵的药材，这又是其他人做不到的，对于这样的摇钱树，何隐自然是喜笑颜开，有了这样的加持，同镇的其他药铺自然也难以竞争，于是何隐的药铺大打价格战，做大做强，逐渐垄断了镇上的药材供应，赚得也是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