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任家家主
夜已然深了。
一座山头之上,任安正在和王怀安喝茶。
司马东在吃过饭后,就再次请辞,这次任安却是没有再留,任他离去。
化龙草,自己已然取回来了。
吃饭时聊的那个话题,任安隐隐感觉到对方的攻击性,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喜欢搞事情。
而且,司马东为人处事,透露着一股子钟鸣鼎食之家出的任性,和“谨言慎行”,半点不沾边。
毕竟,还是有家族底蕴。
“司马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任安不禁问道。
王怀安似有心事,略心不在焉的样子,听到这话,才把思绪拉回来:“司马家的老祖,和人皇陛下,是从小撒尿和泥的交情。打天下时,也曾立下汗马功劳。”
“拿青州的司马家一脉来说,他家老太爷,是司马家一女儿的姑爷,属于旁系的外系,赘婿之流……但即便如此,在青州,也算是一等一的大家族。”
啧。
这是真豪门。
看来,司马家族主脉的资源,已经充沛到无与伦比。
一个嫁出去的女儿,都能成为一方豪强。
“先别想那些了,我同你讲几件眼前事。”
“第一件,你既已经得了修仙令,也算有一定自保之力,航儿年纪还小,至少要到三岁,人智初蒙,才可开启修行。这三年,你定要保护好他。我在这里耽误这么长时间,也该走了,毕竟,还有皇命在身。”
听到这话,任安心中当即不舍,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火力不足恐惧症瞬间发作。
大树底下好乘凉,可现在,大树要走了。
但,没办法,确实留不住。
“纵有万般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放心,你去忙你的事情,我会照顾好全家。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任安抬头看月,索性洒脱道。
王怀安品了一下,忽觉这句诗,如饮琼浆,当真是极妙。
这任安,倒颇有文采,常出妙语。
不过他没有岔开话题,继续说着正事。
“第二件嘛,是关于青河新上任的镇妖司行走,我已得到信息,青河因地处偏远,反倒是神道余孽保留不少的地方。再加上方子昊的事儿,这次,镇妖司一次性派下来三人。”
“其中,也未尝没有因本地三条灵脉,各自监管,司查一条的考虑。”
这……
任安眸光一凝,也轻轻点头。
竟然派了三个下来。
可,朝廷的命令,自己自然无法干涉。
“可有熟识的人?”
任安多问一句。
“没有。”
王怀安叹气道:“镇妖司是独立部门,成员大都不是出自名门望族,反以散修居多,如何相处,得靠你自己了。”
想到方子昊也算是散修,任安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何镇妖司多散修?”
“人间行走,多是苦活儿累活儿,名门弟子,鲜有喜欢做这些的。再者散修本就缺乏资源,又无家族庇佑,只能外出寻找机缘,靠着斩妖,除魔,搏命来换前程。纵观朝廷所有部门,镇妖司,是每年伤亡最多的。”
听着王怀安的解释,任安不由叹了口气。
啧。
没权没势的,又没家族的,就是食物链最底层,只能拿命换前途。
不过,转念一想,即便是朝廷最底层,地位也比自己高。
我还可怜他们?
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明白了。”
“好,那我讲第三件事,第三件是关于你自己的私事,本来我不该讲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有必要提醒你。”
“你快要娶妻了吧?村长之女,我倒是见过,虽相貌不错,但也是凡人。哎……仙不与凡居,龙不与蛇居,你既已经通窍,与凡人交合这些,还是少做。一沾因果,二损道基。当然,我只是建议,至于个中分寸,你自己考量。”
“还有,你买来的那两个慈航福地的丫鬟,其中一个是航儿的生母,虽生子有功,但毕竟出身是大大的污点。这种事儿,很容易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如方才晚宴时,司马东曾说。未雨绸缪,还是尽早处理为好。你若狠不下心来,我帮你处置。你修仙令在手,可帮阴魂直通幽冥,她们转世投胎,也方便。”
王怀安语气温和,但讲出的内容,却让任安觉得格外刺耳。
当然,任安明白,他全是好意。
但这种好意,却让自己觉得,无比的冷酷。
这算什么?
杀妻,证道?
“修仙之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须知,大道无情,你若有那妇人之仁,那长远看来,家族前途堪忧!”
见任安犹豫,王怀安忽大声道,声音中蕴含法力,仿佛在任安心底炸响,产生近似当头棒喝的效果。
任安惊了一下,全身毛孔都为之收缩,一阵阴冷山风刮来,只觉全身鸡皮疙瘩直冒。
但这一吼,反倒,把任安吼明白了。
深吸口气。
又长长吐出。
只觉内心一片空明,眼神倏然坚定。
“王兄,我知你好意,但这第三点,我实难从命。娶凡人妻一事,我可应你,从此之后,不碰凡人。”
“但送另两人入轮回,绝做不到。她们的命运已经极其可怜,我不能再让她们更可怜。况且,静玉是航儿的生母,倘若以后他问起,妈妈去哪儿了,我无法回答,不知如何面对。”
“这些,都还只是权衡利弊的想法,于我自己而言,我刚一瞬间在想,何为家主?”
“国与家同理。何为国主?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同样,受家之垢,是为家主。受家不祥,是为家王。”
“我,身为任家之主,平时既执掌全家,生杀予取。便也当以双肩之力,将一家扛起,保护每个族人的安全。倘若我护不住,导致全家覆灭,她们也应有从容赴死的觉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才是家风,家魂,家骨,若无这点,便无家族。只是一盘散沙,风一吹,朝四方散了。”
任安慨然说道。
王怀安一时为之愣住,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
受家之垢,是为家主?
这样的言论,之前从未听说过。
但大受震撼。
王怀安敢保证,这话,若然传出去,必定扬名四方。
尤其,人皇陛下,和各家家主,会引以为知音!
这两句话,将国主和家主的地位,赋予一种更深的意义。
“此言传出去,必定天下闻名。我虽修为远胜于你,但论起治家,当真不如。受教了。”
王怀安坦诚说道,朝任安拱手鞠躬。
上一次他如此大礼,还是那句“福祸相倚”,一言帮他跨出那半步,进入金丹。
任安笑了笑:“或是因王兄,还没道侣之故。”
单身狗,你不懂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