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喧嚣之后
聚会散场时，已是夜里十点钟，外面的雨势已经变小，两侧路灯本就昏黄的光线显得更加昏暗，街上行人也已经寥寥无几。
在这桌人中，李西北和孟青舟几乎是唯二两个喝得稍微有些多的。
至于为什么说是“几乎”，因为孟青舟喝的是真有点多。他为人比较直爽，没能学会酒桌上的弄虚作假，每次举杯也都是实打实的不掺杂任何水分。
而李西北则是单纯因为酒量太差，被一个分酒器喝得五迷三道的。
此时，孟青舟的一只胳膊搭住李西北肩膀，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正满脸通红的喷吐酒气，僵直着舌头不停说着醉话，使得走起路来本就费劲的李西北，步履更加踉跄。
相较于孟青舟，李西北稍微要好很多，除了身体上的不适，他的脑袋还算清醒。
小雨打在脸上，又带着丝初秋独有的凉意，让他整个人又清醒了许多。
孟青舟口齿不清地说：“西北，我跟你说，咱们是一个宿舍睡出来的哥们，聚一次真、真的太不容易了。今天晚上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好久没这么痛快了，他、他妈的！”
他像是被压抑很久孤独症患者，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机会，疯狂吐槽着心中不满。
高压科室，每个人都少不了一肚子苦水，虽然有着不错的薪水，但那却是牺牲很多自由换来的酬劳。
李西北扶着他应了一声：“你开心就好，先别说话了，我先送你回去。”
孟青舟一挥手，胸脯被拍得“咚咚”响：
“我没喝多，真没喝多，这会舒服多了。西北，我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咱们哥们在一家医院上班，想找你聊会天比进宫面圣还难，你小子也不是皇上啊？”
“那你去做个手术，天天都能见到了。”
胡乱的回了一句，李西北感觉他是真的醉了，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说出更夸张的话来，于是连忙打断他道：“你喝醉了。”
孟青舟打了个酒嗝，说：
“西北，我也觉得今天真的是有点多了，但是我脑袋还算清醒。哥们知道你最近心里憋屈，我也不知道该说点啥，帮、帮不了你，陪你喝顿酒希望你轻松点......”
“我现在很轻松，你别想那么多了。”李西北说。
他生怕孟青舟说出什么要命的话，特地扶着他走在最后。
好在其他同事眼见雨势不大，步伐不由得加快许多，深怕被这多变的天气，滞留在不可捉摸的雨天里。
孟青舟晃了晃脑袋，说：
“我一直以为，咱们毕业以后就能安安稳稳的当一名医生，就像老师说的那样挺好。”
“西北，你这样有真本事的，就应该被人发现才对，而不是整天畏手畏脚......”
“记得大学带我出去打工的日子吗？”
孟青舟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过来，又说：“那种苦日子，老子一天都不想过了啊，穷都穷过来了，还能有比穷更可怕更操蛋的事情吗？”
“西北，从学校走的那几年，你到底是怎么了？”
李西北沉默半晌，像是某种情绪被他接连一番话勾起，最后只能不无悲凉地说：“青舟，我们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的。”
孟青舟此时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犹自在一旁继续喋喋不休：
“真的，你要是再圆滑点，大胆点，问题都能解决的。想到这个我就来气，院里领导狗眼瞎了，让你来背锅！”
“西北，在这座城市我越活越不自信了......”
“我感觉我的底线在被一点点打破，原则在被慢慢消磨殆尽。”
李西北没有说话，搀扶着孟青舟往前走，望着遥远深处的长街尽头。
此时，他也想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可是答案又在哪里呢？
这几年他去过不少地方寻找答案，街头巷陌他找过，没有找到......灯火阑珊处他也找过.......依然也没有。
至于生活？他从来都不知道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他只感觉自从离开家后，自己似乎再也没有被生活善待过了。
“你怎么样？还行不行？”
魏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走到近前帮忙扶住了孟青舟另外一只胳膊。
李西北摇摇头，稳住了身子，说：“没事，你快走吧，我送他回去，没准一会还得下雨。”
魏倩看他一头水渍，不知道是因为出汗还是因为下雨，皱眉说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西北摇头：“没事。”
魏倩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李西北扶着孟青舟的双手握的很紧，死死地攥着对方的衣袖一直在轻微的颤抖。
她抬起头直视着李西北，对他说：“你这样不行，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李西北惊讶的转过头，觉得她也不嫌麻烦，自己就是医生还去什么医院，当即就拒绝道：“我真没事，不用麻烦了，你快点回去吧。”
魏倩看着他问：“你这样子，觉得自己还走得了？”
魏倩的眼睛细长，她很少瞪人，眼睛一直很平淡。
李西北看了她一眼，又分辨了一下这话是不是带着情绪，然后移开视线说：“我能走，真的没事，真不用麻烦了。”
魏倩不听，转过身子，伸手将他俩拦住，说：“我带你去医院。”
李西北深吸一口气盯着她看，魏倩同样一言不发，倔强的与他对视。
他从没见过对方这样严肃的模样，似乎在记忆中，眼前这位虚长自己一岁的女人，一直都是以贴心又带点爽气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喝完酒，李西北只感觉非常瞌睡，于是他又摇了摇头拒绝。
魏倩挑眉：“不去医院的话，那让我送你们俩回去。”
说完这话，她明显察觉到李西北的身子顿住了，虽然自己也有点点头晕，但思路依旧清晰，最基础的观察力还是有的。
魏倩又解释道：“你俩现在这个状态实在让人担心，饭局既然是我组织的，那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我可是要倒霉的。”
这时的雨点还在不停往下落，李西北拗不过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魏倩说：“那你们在树下先避雨，我去前面叫个车。”
李西北这次没有说话，再次冲她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独自前往马路边等车的魏倩，脑海中忽然生出个荒唐的念头，就是刚刚李西北给她的感觉，竟是那么陌生。
......
于此同时，南杞和宋之语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桌面上精美的菜品已经吃了大半。她们的手机摆放在桌子中间，安静的像是一块没有功能的转头。
宋之语把脸靠在臂弯上，有气无力地说：
“小南，你到底还能不能说了啊，我这点好奇心全被你给勾起来了，其实你不说我都能猜到，但要是你亲口说出来会更有趣啊。”
南杞看着他，眼神里有点躲闪：“之语姐，现在挺晚了，咱们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脆响。
宋之语低头看了眼手机，没也答她，认真阅读了一会，期间还给对方回了条信息。等她再抬头时，脸上挂着狡黠的笑。
南杞好奇的问了句：“之语姐，你怎么了，什么事情变这么开心？”
宋之语摇头，嘴角眉眼间依旧笑意不消：“我有个新鲜事，你感不感兴趣？要不咱俩交换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