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问与思慎之
李西北没有在意来自周围的目光,准备继续关胸。他向器械护士打了个招呼,说:“准备骨钻和钢丝,现在开始关胸。”
这次手术由于患者损伤范围较大,刑维民采用的是平时不经常使用的双侧开胸切口。
这种切口通俗来说,就是横批一刀,横断胸骨,横向开胸,切口与肋间间隙平行。
关胸的流程李西北相当熟络,先用钢丝固定,然后留置胸腔引流,3-0微乔线缝合胸膜,再用7号线缝合众多胸外肌群。
最后使用1号线缝合皮肤。
看着李西北的缝合,陈钰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对方这套缝合胸膜的手法,是采用单纯的连续缝合,整体看上去爽心悦目,操作起来也是行云流水般顺滑。
进针、出针、接针、再进针,从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陈钰在这方面浸淫多年,一眼便能瞧出对方缝合的水平高低。
李西北缝合时,双手的配合和稳定程度都已经远超自己,这使得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现在都手术台,已经属于这些如日中天的年轻人了......
外行永远都是看热闹,只有内行人才能瞧得清门道。周立成明显注意到了更加细节的东西:
李西北在缝合肋间肌肉、胸大肌、胸小肌这些时,他都刻意地在调整进针方向,使得八字缝合的受力方向跟横纹肌方向一致。
简单的说,就是顺着呼吸肌运动的方向缝合,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对患者呼吸功能的影响,并且降低术后缝线断裂的可能。
而采用八字缝合,也正是考虑到呼吸肌的张力,这样可以确保缝合的牢固。
所谓生命不停呼吸不止,只要有呼吸就会产生肌肉收缩,就会产生张力。
因此心胸外科常见的缝合手段,是极其考验缝合者基本功的,李西北的基本功无疑是非常扎实的。
他在缝合保证速度的同时,还能将这些细节照顾的面面俱到。这种情况,在手术台上是非常难得的。
可见,他对这台手术的细节把握,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
就在周立成沉思时,站在手术台上的李西北忽然停下手里动作,转身冲刑维民点了点头。
他说:“刑主任,陈院,手术结束了。”
刑维民淡淡地“嗯”了一声。在他看来,这台手术早在关胸前就已经结束了。
陈钰回想起之前的场景,令人赞叹之余,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于是说:
“小伙子手术做得不错,但没经过麻醉确认直接搬动心脏这种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
李西北点点头,应了声好。细想起来,他也觉得确实有些不妥。
手术现在已经结束,伤者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他没有继续逗留在手术室,与几人道别后便独自离去。
等到李西北和周立成都离开后,陈钰才对着众人说:“今天手术室的事情,先别说出去。”
他本就是副院长,还是下一届院长的候选人,这样的权利他自然还是有的。
见病人情况已经趋于平稳,陈钰扭头看向刑维民,说:“老刑,我们也先出去吧,回去再研究一下手术录像。”
......
陈钰办公室内。
刑维民刚刚落座,陈钰便好奇的问:“老刑,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心里装着事?”
与陈钰相比,刑维民的心思就要简单很多,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就被对方一眼看穿。
“表现的有这么明显?”
刑维民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的意思就是,李西北是位非常有潜力的医生。通过手术操作,你也能看得出他的稳重和踏实,换做是你,这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会这么尽心尽力?”
他低下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陈钰:“老陈,虽然咱们理想不一样,但也是几十年老朋友,我这辈子在医院就没服过软,这次想请你帮个忙。”
刑维民没有继续卖关子,朗声说道,他想陈钰帮一把李西北,最起码在这次的医闹中,不要处于太劣势的地位。
陈钰听了他的话,揉着脸邦子歪嘴笑了下,然后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
当时听见李西北这个名字,没过一会,他就想到了最近医院发生的事情。
患者闹得很凶,不但要向主管部门检举,而且还请了记者媒体前来,最后是院长亲自发话说要严肃处理,事情才稍微缓和下来。
只不过先前在手术室,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术台上,无暇他顾。现在脑袋放空后,他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刑维民的意图。
其实站在陈钰的角度,他没有什么爱才之心,医院这么大离开谁都能正常运转。
同样,他更不会在意哪个医生受到什么处分。
因为说白了,这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要对方影响不到自己的升迁,哪怕是洪水滔天他也管不着。
可是现在,刑维民亲自跑来找了,这就让他觉得很为难。
他们俩个是有交情的,多年前刑维民很热心肠的帮助过他,以至于在医院吃了大亏,导致他如今的尴尬处境。
刑维民就属于资格较老,却混得还不如年轻后辈那种医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担心这个叫李西北的小伙子,走上你的老路。但眼下的情况摆在这里,对方摆明想要医院碍于压力妥协私了,这其中涉及到的东西,你明白吗?”
刑维民摇头问:“那请问,凭什么就认定是他的责任?”
陈钰摆摆手,说:“就猜到你要说这些!其实很简单,人情世故啊,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不是?”
他叹口气,继续说:“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老刑,你知不知道学术上有个理论,就是成体系的套路永远比单打独斗要可靠的多。”
刑维民皱眉,霍然起身就走,怒不可遏地说:“干医生要是都干成这样,那还不如回老家种地。”
陈钰一时语滞,连忙起身将他拉住:“你怎么还跟我急上了?奔六的人就不能消停点,你还要不要听我说完?”
刑维民眼睛一瞪:“奔六怎么了?就是再过二十年,我也改不了!老陈你就说这事有没有办法?我就不懂,医院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年轻医生?人家有技术又年轻,难道去别家医院就混不上一口饭吃了?”
陈钰摇了摇头,说:“世上哪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呢,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唉?你能不能先坐下,给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坐下说坐下说。”
他招呼刑维民落座后,把手放在桌上,继续说:
“水平是有的,这能看得出来,但是你控制不住他啊,这小子太骄傲了!刑维民,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年轻医生,动不动就闹脾气撂挑子,谁敢把这样的医生放在重要科室?哪天跟你一样倔劲来了,说不干就不干了,那么手上病人怎么办?”
“再说了,这事也不是我的决定,你这老东西总冲我火什么?”
刑维民不答他,伸出手在空中晃了晃,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能答得上来,我马上就走。”
陈钰点头:“你问。”
刑维民犹豫一下,过去好长时间才开口问道:“那你就给我说说,院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提前给我透个底!是不是跟急诊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