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得法
泛呕的恶臭飘荡。
一间矗立在水泽中的亭子,周围的枯叶堆在水面,积了厚厚一层,不时有几缕黑色雾气从中飘出。
孟昌善双眼微眯,整个身子有种不明的酸爽。
他微微抬头,看着前面捂着鼻子走到亭中的郑耀中。
在山外遇到这位贯体境的郑家主时,孟昌善不会担心自己会死,因为这里是苦竹山,是白鹿书院的领土,所有生灵都要遵循儒家【归理派】的治世法则。
传承有序,秩序有条理。
一切本地人的生死,都要按照律法行事。
但这是明面。
作为矗立在边陲的苦竹山,一番敲诈勒索还是较为平常。
不过如今他被郑耀中带到这处熟悉的枫亭,心里却不是想着之前说的尸云气诀,而是疑惑起了郑仙芝。
他怎么预知了我会来?
而且这话语还是五年前留下的.....
“难不成我在副本说的话....”孟昌善深吸了口气,他望着远处对自己笑的郑家主,随即唤起一阵清风,卷起周遭枯叶,落去亭内。
“见过郑大人。”
“........”
没有回话。
面前的郑耀中一只手放在下巴上,左右走动打量孟昌善的模样,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
片刻后。
郑耀中叹息一声:“可惜,仙芝留下的话里,这功法的赠与人,居然会是一个鬼修。”
“但鬼修之路——”
“难。”
“难。”
“难。”
三句难从口出。
郑耀中随即不再多言,只一挥袖袍,便是块刻着经文的枫树板,和一颗红色的芝。“功法是仙芝赠与你的,但我再格外赠你一颗宝芝。”
孟昌善笑着收回拱起的手。
至始至终,这个郑耀中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连一句“见过郑大人。”的回应都无,虽然这些都在孟昌善预料之中,不过当自己经历过一遍后,才知心有多难受。
呼!
浊气撞开气流。
从枯叶中飘出的黑气环绕在孟昌善的鼻翼,他只微微抽动鼻子,身子就有一股莫名的酸爽。
但被人轻视的感觉依旧难受。
孟昌善抬起头望着郑耀中,只探出手拿过功法。
郑耀中看了看,眼神明显有些惊讶之意,但随即就一闪而过,再次恢复成以往的平静:“我郑家前头是有宝芝二字,这是上供给九节宗的供品,不说你这入静小修了,即便是已经纳气入体的引气境修士,服下一颗,也能省下一年的苦修。”
“你真不要?”
他拿过宝芝,再次朝孟昌善伸去。
孟昌善摇摇头,他如今诧异郑仙芝怎能知道他会来,心里也不敢接过那宝芝。
“.........”
周围沉寂数息。
那郑耀中笑着将宝芝放回袖口,再一挥衣袖,桌上随即多出一套茶具,和泡好的茶水。
“坐着吧。”
他沏出两杯热茶,朝孟昌善推过去。
“多谢。”
孟昌善接过茶水,两人一边交谈,一边互相观察,郑耀中是个长须垂地的老头,虽然看上去鹤发童颜,神采风度都不错,但是眉心那块芝模样的印记,却有大半成了黑色,正如之前那散修所说,这家伙大限不远,快死了。
“仙芝在五年前突然顿悟,接连打破引气、贯体,到达那感应的境界,之后便外出寻觅机缘去了。”郑耀中轻捻长须,言语间流露出对郑仙芝的看重。
“恭喜大人。”
“郑仙芝还是跨出了那一步,扫去了心中杂念。”
孟昌善探出舌头吸允茶水中的气,只感觉浑身酥爽,似有一道热流从头贯穿到尾,坚固的境界似乎也有些松动,隐约之间,他仿佛能驱动天地间的气。
但这感觉瞬息而过,根本抓不住。
‘怪不得大哥说我天赋差。’
‘唉,天赋....’
孟昌善显出伤心的神情,却被对面的郑耀中给误会,他神态淡然,轻笑了两声,道:“虽然仙芝外出,但他留下一卷功法,说是点悟他的前辈嘱咐他在五年后,留给有缘人的。如今五年时间已到,来这儿的这有缘人,便是你了,不过还有一句话,老夫就简述一遍。”
“五年前?”
“前辈嘱咐郑仙芝留给有缘人的功法?”
咚!
咚咚!
郑耀中指尖敲打木桌,唇角微张:“尸云气诀是白云观曲可化道长的秘传功法,这法门在九节宗内有三人在学,小友若想不被别人当成贼寇,可逃出苦竹山,去往外地。”
“.......”
沉默片刻。
孟昌善起身朝着郑耀中拱手道谢。
之后一人一鬼寒暄片刻,孟昌善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郑家的好话,叫那郑耀中脸上的笑一直未停。如今渴望的东西已经得到,但他看着腰间的储物袋久久不语,一直聊到天擦擦黑,周围又刮起一阵冷风时,孟昌善也知机告辞。
等他走后不多久。
三个额头印着芝模样的中年人相伴而来。
其中一个人的模样十分像郑仙芝,他领着其他人落地,对着面前的郑耀中拱手道:“家主,今年的宝芝已经收割完毕,什么时候出发九节宗将其送过去?”
“显昌,你心思缜密,自己决定吧。”
郑耀中随便回了一句,他望着远去的孟昌善,嘴角喃喃念叨:“九节宗如今的掌门跟我一样,也不知有几年好活,仙芝的师傅将他驱逐出观,正是要保护他的安危,谁知这孩子因此有了心瘴,困于入静不得寸近,但好在五年前突然顿悟,再加之曲可化道长仙逝,他才远离家族,去往外地寻觅机缘.....”
“家主!我有一点不明。”
打断话语。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出。
却是郑仙芝的父亲,郑显昌旁边的男修拱手说道,这位郑家长老名为郑显生,他自知家主之位已经名落他处,如今都和另一个长老一同,共同辅助中间的郑显昌。
“有何不明?”
郑耀中转过身子,如今天色较暗,他额头上的芝状印记黑乎乎的一片,似乎有团黑气盘旋。
“是那离开的鬼修。”
郑显生低着头,语气愤愤:“仙芝是郑家人,他被驱逐出白云观的时候,一切的修行物资都是从家里支出,我不提及一些基础物资,就那十年方可长出一颗的宝芝,就给仙芝每年送了不下三颗,也是这般,他才能保持修行速度,在五年内打破贯体,进入感应境。”
“但家里给他付出这么多,为何仙芝从观内带来的功法,还要瞒着家中族人,而且还给了一个外人?”
“更何况.....”
“更何况我等还在水泽里埋了诸多动物尸体,想着以此制造尸气,看能否从那功法中再探索出一条阴修的道路,来丰富族人未来的选择。”
“可如今,功法都没了,这尸气也是白弄。”
郑显生满脸不忿的问道。
郑耀中瞪了他一眼,额头的黑气浓郁的让人窒息:“老头子我快死了,今天话就挑明了说!郑显生!你别以为我不知那能产出‘红枫霞气’的枫林是怎么没的,郑显生你如今修行大道断绝,想试着成为鬼修再闯出个门堂出来,但你不知鬼修之路,即便在如今阴阳颠倒的现世,都是难以前进一步的道路吗?”
“更何况——”
“那功法是仙芝亲口与我吩咐,要交托给那鬼修的,仙芝是家族未来的希望,你要与他交恶?”
郑耀中的话一句一句从嘴里蹦出来。
一旁的郑显生当即闭上了口,默默的走到后面两个修士旁边,不再言语。
而听了这话。
后面的二人相视一眼,心里大石才落了地。
‘终于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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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昌善望了望周围的天色,从郑家山峰中落下,他明明得到了心里想要的功法,但却丝毫没有高兴起来,甚至心底深处,还有一丝害怕。
“尸云气诀.....”
两手一摊,便是一块刻满字迹的木板
这个在副本中渴望得到的东西,如今却以另一种形式获得。
他本想着能见郑仙芝一眼,试着从副本中得到的消息,来从他口中套出此法。
如今郑仙芝在五年前顿悟游历。
其走的时候,还不忘按照五年前将他点拨之人留下的话语,将尸云气诀留给五年后的有缘人。
“可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偏偏在我点拨郑仙芝之后?”
孟昌善感觉浑身酥麻,似乎有东西在窥视他一般。
他说不出当下的感觉。
恐惧?害怕?
他一直以为副本就是副本,跟现实世界毫无关联,是独属他一人的世界,可当他在副本中点拨郑仙芝后,而现实中,真在五年前就有人点拨了他。
是巧合?
可....
可那人还贴切的给他留下解决困境的办法。
给他留下尸云气诀。
“你是谁?”
“是我吗?”
心里疑惑重重。
但也只有再见郑仙芝,知道那个点醒他的前辈是谁,方能知道一切答案。
“呼!”
长吁一口浊气。
孟昌善强行将其压下,后面他又在郑家附近逛了四五天,在一些小坊市内买了些修行游记,直到竹甲虫商队再次到来时。
他才在跌跌撞撞中,踏上了回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