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周君子昜小人
夜晚的寂静被又一声低沉的闷响打破，易峟从沉睡中惊醒，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快醒醒，上风口处那边似乎有人！”
远处有族人的呼喊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如同一根紧绷的弦，让易峟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揉了揉眼睛，他彻底清醒了，借助着皎洁的月光，目光远眺那片浓密的丛林。只见一团浓烟缓缓升起，正向昜国人的休息地逼近。
易峟心中一紧，这附近并无火灾，也无雷电交加，这浓烟究竟从何而来？答案很明显——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就在此时，一阵独特的吼声从浓烟的源头传来，震动了整个丛林，随后一团巨大的黑影从浓雾中冲出。
易峟瞳孔一缩，这身形、这叫声，分明是白天那只向他求助的苍兕！它怎么回来了？而且看起来如此急切。
紧接着，从浓雾中又窜出许多人影，他们纷纷向西逃窜。
这些人身后，另有一大一小两只苍兕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瞧着逃跑中的人影慌慌张张的样子，像极了白天遇到的在沼泽边狩猎苍兕的一伙人。
“这帮家伙，真是贼心不死！”易峟怒上心头，“他们趁着半夜放浓烟，定是想在浓烟扩散后浑水摸鱼偷袭我们，幸好被苍兕发现了。”
他立刻下达命令：“弓舟，速去叫醒所有族人！一半人随我追击，另一半人留下看守战车和辎重。”
有了中过调虎离山计的前车之鉴，易峟深知必须留人防备的重要性。
昜国人循着浓烟的来源，果然发现了一些仍隐藏在丛林中的人影。
对方发现位置暴露后，自知优势已失。
而且他们可能已经对白天昜国人的作战实力有所了解，知道不敌，因此只是稍作抵抗后便选择了向西逃窜。
易峟判断偷袭计划失败的贼人先后两批向西逃窜，应该不是偶然，西边极有可能是对方的部族驻地。
“宜将剩勇追穷寇！”易峟默念了一句，又大声道：“哪来的野人部落，胆大包天，竟敢半夜来偷袭，不想活了是吧。
正好大邑商需要人牲，我干脆送你们一程！”
易峟带着族人们在贼人身后紧追不舍，誓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在月色的照耀下，昜国人的身影跟在几只苍兕的后面在丛林中穿梭，而那群逃窜的贼人则在惊慌失措中奔逃着……
在群山环抱、蜿蜒险要的交通要道（井陉道）东面出口处，静静地坐落着一座小城——石国。
它犹如忠诚的战士，扼守着这片大地的咽喉。
城中的一处较大的夯土院落，原本是石国首领的尊贵居所，如今却成了周人石国监的临时休憩会客之地。
月光如轻纱般洒落，为这古老的院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火光在屋舍内跳跃，斑驳的光影将室内众人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石国监端坐于上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他的姿态优雅而从容，仿佛诸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轻轻整理了身上的朱黻华服，那件华服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敝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瞥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后，他从容不迫地问道：“你是说，今日袭击你的是昜国人？”
下首那人，大腿受伤，行动略显不便，他恭敬地回答道：
“是（唯），我与昜国人曾在易水边近距离交战过，特别是其中有一使弓的小子，他的射技出众，无人能及，让我记忆尤深。
今日我狩猎苍兕时，再次与那使弓的小子交锋，这腿上的伤口便是他所为。”
石国监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小人用壮，君子用罔。我周邦虎贲如云，甲士如雨。
昜国的小子屡次三番加害于你，我观其行径，不过一猖狂小人而已。
商邑自身难保，他亦得意不了几时，无需过多担忧。”
顿了顿，石国监看着下首之人欲言又止的表情，追问了一句：“夜已深了，你难道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大腿受伤的那位犹豫了片刻，然后满怀歉意地说：
“我的一些族人，因见我受伤，情绪激动，今夜带着部分石国人出城去找昜国人，他们想要为我复仇。”
石国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突然开口道：“你不必隐瞒。他们此举，恐怕不只是为了给你报仇，更多的是为了吕般吧。
这出城的计划和行动，说不定就是你挑头的。”
大腿受伤的那位大惊失色，连忙坦诚相告：“请国监大人责罚。他们出城去确实是我怂恿的，我的族人是受了我的鼓动才才去的所有罪责我愿一力承当。”
石国监沉默片刻，缓缓道：“此事是你擅自行动，并且从未告知于我，我对此一无所知。”
对方文言惊愕了片刻后，点头表示意会。
石国监的语气变得威严：“念你随我在北土日久，功高劳苦，此事我暂且不追究。
但你要记住，今后有类似行事之前，必须先向我禀报。”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警告。
在银白的月光下，易峟与三只苍兕同向而行，他们矫健的步伐如同风中的战车，紧紧追赶着前方贼人的身影。
周围的树影婆娑，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却更增添了夜的静谧。
跑着跑着，他们的视线中逐渐浮现出一座小城的轮廓。
那城墙虽然不高，但却有着明显的夯土痕迹，看上去坚固而厚重。
易峟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不是野人小部落，是我小看他们了。”
他回头向身边的弓舟等人问道：“你们听说过附近有什么出名的城邑吗？”
弓舟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好像只有石国的城邑听说有夯土城墙，虽然我也没见过。”
易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石国？我们跟石国人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什么会半夜来偷袭我们？
就因为我射了他们人一箭吗？
那也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不过是警告加反击而已。”
易峟百思不得其解，对于石国人的这种疯狂行径感到非常困惑。
“邦伯，贼人们一部分已经入城了，还有一部分在城门外面顽抗，我们是否要攻进去？”跑在前列的族人焦急地回头询问。
易峟刚想开口，提醒他们先观察局势再说，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敌人可能正期盼着我们自投罗网，以期来个瓮中捉鳖。
然而，话还未及出口，前方那头巨大的苍兕已势如破竹地顶翻了城门前的障碍物，撞开了防守的甲兵，紧跟着进城的贼人一同冲了进去。
城门之内瞬间响起一片混乱的惊叫声，易峟目睹这一切，眼中满是惊愕。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迅速意识到这也许是破城的绝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