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秋夜一碗鱼汤

夜幕降临，昜国邦伯住所的内宅区内有一间屋子正充满了塘火的光亮。

跳动的焰火映照在棠密的脸上，将她细腻的脸庞衬得仿佛带着淡淡的红晕。

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乌黑的辫发被她用抹额束在脑后，耳旁有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

她正专注地刷着陶鼎，鼎里的水汽袅袅升起，将她的脸上的表情遮盖得朦朦胧胧。

陶鼎旁的火堆上，柴火噼啪作响，火光跳跃着。叔先和小季昜不时开心地往火堆里增添着柴火，他们的手指灵巧地在柴火间穿梭，仿佛在弹奏着一首美妙的乐曲。

火光写在众人的脸上，让此刻的每个瞬间都显得温暖和美好。

易峟站在火塘边，系着一块相对干净的麻布当围裙，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兴奋的神情。

制作鱼羹的这种事，易峟是不可能让别人插手的。

先将处理过的大青鱼的头放在清水中浸泡一会儿后取出，用小石刀将青鱼的鱼枕骨上青鱼石小心地撬起来，将其拿给棠密保管，让她将青鱼石风干一段时间。

然后将棠密洗干净的陶鼎放置在火塘上，等里面的水汽被渐渐烘干。

取出小罐子内保存的动物油脂，用长木箸拨出一些到陶鼎内，待油温升高后，轻轻地将鱼头放入陶鼎中。

随着“滋啦”一声，鱼在热油中开始煎制，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易峟一边煎制鱼头，一边不忘观察火候。他时而调整火候，时而用长木箸轻轻翻动鱼头，确保两面都能均匀受热。

煎制的过程中，鱼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弥漫在整个房间。

易峟开始加入调料。他依次放入酒、梅子酱、盐等，轻轻翻了几下，让调料充分渗透入鱼头。

易峟熟练地向陶鼎中加入清水，让鱼头在陶鼎中慢慢炖煮。

随着时间的推移，鱼汤的味道愈发浓郁，陶鼎中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又等了一会，陶鼎中的鱼汤已经炖得乳白如玉，鱼肉鲜嫩可口，汤汁醇厚浓郁。

见鱼肉炖的差不多了，他切了些芣苢、葵（冬寒菜）的叶子作为最后的点缀。这些配料不仅能增加汤的香味，还能提升鱼肉的鲜美。

最后，易峟小心翼翼地与人合作将陶鼎抬出火塘，才刚放置好，叔先和小季昜已经满脸兴奋地拿着几个陶豆、陶簋站在一旁等着盛鱼汤喝了。

接过小季昜递过来的一个陶簋，易峟先盛了一点鱼汤，用铜匕舀了些尝了尝。

虽然现在手头没有茱萸，花椒用来调味多少有些遗憾，但这自己亲手做出来的鱼羹在当前的时代应该算是名列前茅的味道了吧。

惭愧惭愧，别的穿越者都是发明肥皂，火炮、蒸汽机什么的，自己竟然还在为做鱼汤而感到沾沾自喜，丢人了啊。

放下鱼汤，易峟招呼屋子内的每个人去拿自己的食器过来装鱼汤喝，因为青鱼太大了，他和叔先、小季昜肯定是吃不完的。

仆从们呆呆地看着小邦伯，没有人敢有所行动，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嗯，看来得有人做个表率才行。

在众人的注视下，易峟重新拿了个陶簋装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缓步走向站在仆从们中间的棠密。

易峟的脸上洋溢着真诚而温暖的笑容，轻轻地将碗递到棠密的手中：“你先喝吧，你也看到了，鱼羹我熬了很久呢，味道很好的。”

棠密的眼眶微微湿润，她既感动又害羞。脑子里本想拒绝的，微微颤抖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接过。

她低头看着碗中的鱼汤，仿佛感受到了易峟手心的温度，心中充满了暖意。

易峟看棠密开始小口小口地抿着鱼汤，便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是要自己盛，还是要让我来替你们盛。”

一个平常的秋夜里，好多人跪坐火塘边，喝着热乎乎的鱼汤，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眼里亮晶晶的。

望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易峟也是万千感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经历了白天的残酷血战，才更加懂得珍惜和亲人在一起的时间。

眼前的他们，都是一个个跟易峟相处日久的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跟自己相同经历的欢笑时刻和痛苦回忆。

谁都不想要战争。

但在这个商周相争的大时代背景下，恐怕任何一个邦国都难以独善其身。

你不打别人，别人就会把你当成软弱可欺的羔羊。

在这个世道，你不强大起来，你就保护不了喜欢你，尊敬你，追随你的人。

昜国的历史虽然久远，但如果不想办法变得更强，应该很快就会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

翌日易水边的土路上，周人千夫长对着跪坐在车上头戴鸟羽冠的巫卜者道：

“戎人们估计得先休整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最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需要的时候我会送消息给你。”

巫卜者点点头，递给周人千夫长一只青铜铙，解释道：

“大巫祝说，若有急事，在每日的丑时让人拿这个到昜国城门外连敲三下，守门的刖人自会对你的人开门放行。”

昜国的城门平日里行走的都是同族人或者常来贸易的商人，白天如果有陌生人进来走动会非常惹眼。

见对方收下了青铜铙，巫卜者刚要动身离开，对方突然问了一句：

“昜国监的事，不知大巫祝考虑得怎么样了？”

“呃，大巫祝还没通知我，我这就回去问问清楚。”

“好，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等到巫卜者的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视野之内，有人上前询问年轻的千夫长：“武王真的说过，要安排人来担任昜国监吗？”

“武王只是要我配合石国监尽快完成北土的翦商任务。”

“那为何……”

“不过是一个试探而已”，年轻的千夫长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试探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无论是昜国的大巫祝，还是那些燕京戎人、山戎人，没有一个有当西土盟友的价值。

比起他们，我对昜国小邦伯还更有兴趣一些。”

“昜国的历代首领都接受商王册封，与商邑联系紧密，恐怕不会轻易倒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