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比干亲自引导

由于小王先前已经通过占卜做出了决定，将在阑宗接受昜伯的朝见，因此，小臣媛与易峟在王宫的亳社前，于守卫甲士的注视下先后下了马车，准备步入庄严的宗庙区。

正当易峟抬头仰望不远处那片巍峨壮观的宗庙建筑群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前方人群中投来的几道锐利目光，伴随着低低的窃窃私语。

这些目光让易峟感到浑身不自在，他仔细望去，忽然发现那几人的衣着神态似曾相识。

尤其是为首一人，身着高冠白衣，腰间佩戴着华美的长黼，这不正是那日小路中与周人秘密会面的商人首领吗？

“太巧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易峟心中哀嚎着。

咬了咬牙，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被旁人察觉出异样。

然后，易峟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向小臣媛询问前方人群中为首者的身份。

小臣媛抬头瞥了一眼，迅速回答道：“是介父启。”

原来，此人竟是小臣媛的父辈，名为启。然而，初来乍到的易峟对大邑商的贵族并不熟悉，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这位启究竟是何许人。

小臣媛将易峟冥思苦想的样子看在眼里，进一步为他解释道：“介父启乃是王的兄长，他在王邑中常常扶危济困，素有贤名，想必昜伯也有所耳闻吧。”

“我好像知道了。”易峟恍然大悟，缓缓点头。

既是纣王的兄长，又名为启，那么此人无疑就是著名的微子启了。

在小臣媛的提醒后，易峟回想起后世关于微子启的诸多事迹。

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便是微子启作为西周宋国的开国国君，承担着祭祀殷商先祖的职责。

西周宋国，是周武王亲封的前朝三恪之一，这份殊荣在当时诸多商人贵族与其封地尚存的情况下，可谓是独一份。

而且，宋国与周人各个封国的国君频繁结为姻亲，足见其与周人贵族圈的关系之密切。

“这就不足为奇了。”易峟喃喃自语，“一切都合情合理。”

易峟有想过林中小路上与周人接触的商人贵族们地位可能很高，但没想到这么高。

难怪人家能够成为开国君主，当大邑商的普通人还沉浸在“商邑翼翼，四方之极”的迷梦之中时，部分商人贵族已经敏锐地捕捉到朝代巨变的信号。

就连贵为纣王兄长的微子启，都已经放下身段，开始提前主动与西土周人私下联络了。

易峟站着又观察了一小会，发现除了微子启等人，还有许多服饰各异的商人贵族也陆续进入一处夯土高台上的类似大四合院的建筑中。

“今日宗庙区真是热闹，他们这是要祭祀哪位先王先妣吗？”易峟好奇地问道。

“不是的，祭祀先王的时间已经过了，”小臣媛耐心解释道，“他们是受到小王的邀请，前来共同见证小王册封昜伯的盛况。”

从小臣媛的话来看，今日的册封仪式非同小可，易峟下意识地再次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衣束，提醒自己务必保持谨慎，不可出错。

终于抵达阑宗南庑的中门前，易峟惊讶地发现一位老者已伫立于此等候。

小臣媛望见老者，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加快步伐上前，神色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易峟见状，知道对方身份绝对尊贵无比，立即学着小臣媛的样子，一同行礼。

随后，小臣媛向易峟介绍起老者身份，原来他是商王的介父——比干。

在小臣媛的介绍中，易峟明白了他站在中门前的原因：原来，比干今日将在册封仪式上担任易峟的右者。

得知这一消息，易峟心头剧震，脑中有些恍惚。

他暗自思量，自己不过是个来自北土的小邦伯，竟能劳烦纣王的叔父比干亲自担任其右者，实在是匪夷所思，太子也太抬举我了。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以解释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太子首次代替商王册封诸侯，此事政治意义重大，因此才有幸让两朝元老比干出面。

站在易峟面前的比干看上去心情不错，他微笑着摆手婉拒了两人的施礼，说道：“不必多礼，要行礼之处不在此地。你便是昜伯峟？”

易峟连忙点头称是。

比干注视着易峟道：“子坚最近时常向我提及昜伯，称其人骁勇善战，且心灵手巧，能制造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器物。今日一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些许微末小技，不过博人一笑罢了，小子峟实在愧不敢当。”

双方又客气了几句后，比干转而询问小臣媛：“子媛往日不过将人带到亳社前便罢，今日为何会亲自送昜伯峟到阑宗中门之前？”

小臣媛轻咬嘴唇，回答道：“昜伯峟未曾到过中商，不识王邑道路，我怕他因忙乱而在典礼中出错，影响了小王的册封典仪，故而特此相送。”

比干听后，对小臣媛的细心周到表示赞赏：“此举妥当，难怪子坚近来研学典册进步显著，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说完，比干回头望向中庭方向，感慨道：“彼小子受，终允子聖代行王事，我心甚慰。”

听到对方的话语，易峟惊愕不已，下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久久不能合上。

他万万没料到，纣王的叔父比干，会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这位外服邦伯面前，以“彼小子受”来称呼纣王。

不客气的称谓背后，显然透露出比干对纣王的不满。

由此可见，在比干的心目中，纣王的评价着实不高。

面对如此敏感的言论，易峟哪里敢做一丝一毫的回应。

要知道这里是大邑商的核心：王邑宗庙区，与在有苏氏和周人酒宴时不可同日而语。

易峟只能默默地站着，假装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小臣媛轻轻咳嗽了几声，低声道：“族尹，这话实在不太合适。”

比干却似乎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他爽朗地笑道：“在场都是亲近之人，不过是闲聊几句而已。时辰到了，我们进去吧。”

言罢，比干便迈开大步，率先向中门走去。

接下来的仪式由右者引导，小臣媛的任务也完成了，准备转身离去。

临行之际，她不由自主地望向易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关切。

仿佛是心灵相通，易峟恰好在这时也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易峟看懂了她意思，于是给了她一个坚定而自信的眼神，并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自己对接下来的仪式有把握，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