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遗憾的对立（萨拉查视角3）
黑色的风暴在大厅肆虐，银色餐具洒落一地。地面堆叠的尸体流干了血液，但仍在源源不断地提供力量，创造出更多新生的摄魂怪。
这些披着斗篷的怪物，一边啸叫着，一边在黑色龙卷风暴中穿行，活像盘旋在腐尸上空的乌鸦。
伴随女巫的仪式，一种不知名的约束降落在它们身上，令这些邪恶的生物尖叫起来。然而，它们被诅咒的同时，也充当着刽子手的角色。
按照布丽吉德的设下的恶毒条件，它们将终生追猎那些侥幸逃离了村庄的修士，完成最后的惩罚与复仇。
黑雾通过魔法圈从仙境那头疯狂地喷涌而出，通过诅咒达成新的誓约联系——布丽吉德用诅咒那些幸存者的方式，为仙境提供了更多的献祭人选。
唯有这样不断通过黑暗的献祭，她才能够维持仙境存在，让德鲁伊这最后的精神家园、传承与智慧永不断绝。
诅咒的中心，萨拉查被迫和这里的仙境联系在一起，因为喝下欢欣剂而保持清醒的心灵，在持续地给这场仪式提供魔力。
由于同样是德鲁伊的血脉，他向仙境提供的只是一些所谓的“积极情绪”，就像婚礼仪式上众人射向魔法圈的银色物质那样。
但是被摄魂怪大量掠夺这种情绪，让他几乎无法使用任何魔力。
他默默地观察着黑魔法的疯狂聚集，凝结，以及扩散。
就在仪式抵达高潮之际，装着美酒的银杯跌落桌底，他挽起袖子露出左手小臂——
白皙的肤色上，一条盘成首尾相接圆形的黑色小蛇，格外显眼。
他伸出左手，右手则从腰带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对准这枚深黑色的烙印狠狠划下！
一道赤红色的光，闪过那双银亮的灰眸。
切开的伤口流出鲜血。像是嗅到食物的味道，那条小蛇忽然游动起来。它松开衔在口中的尾部，舒展身体，最终形成一个如同字母S的姿态。
一滴血光闪过，像是被那纹身似的小蛇吞食，如同被烈火灼伤的嫩红从蛇口一路蔓延到尾部——
萨拉查的额间一瞬间青筋暴起，冷汗从他紧咬的下颌滴落，打湿了衣衫。
虽然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无疑这过程的痛苦和真正受那火烙之刑没什么两样。
皮肉发出烧焦的嘶嘶声，伤口的渗血也在这一刻止住，仿佛真的受到高温炙烤了一样。
“下地狱去吧！全都给我变成仙境的养料！”仪式中央的女巫高声大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然而，黑雾将这名年轻人的身影迎头淹没，却又很快在不知名的变化中给他让出道路——
就在这一刻，刺目的红光把浓郁的黑暗撕开一道口子，像是划过夜空的闪电一样照亮了青年身影的轮廓。
“收手吧……布丽吉德。”
嘶嘶的蛇语响起。
女巫诧异地回头。
只见黑袍青年高举着左手，一股晶莹剔透的猩红液体，在他的五指间流动。
黑色雾气像是受到更重的牵引，一方面向着布丽吉德聚集，另一方面也同时涌向萨拉查——
它们在他的另一只手心里不断凝结，从黑暗中绽放血腥之花，液化的黑雾全然变成了发着光的殷红。
如同真正新鲜的血液那样，这些不断新形成的液滴在他身周流动，像一条细细的绳索，又像露出尖牙的蟒蛇，躁动着随时准备向猎物发起致命一击。
血色锁链缠绕在萨拉查的双手上，不断闪烁着冲击视觉的红光。
“利用诅咒维系的仙境，不是仙境……而是人间地狱。”
萨拉查嗓音低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样做，萨格塞尔就会成为滋生这种黑暗生物的永恒土壤。它们本质上不是仙灵，又怎么能镇守这最后的仙境？”
“它们当然不是仙灵！！”女巫大喝一声，狂怒地打断他。
“这些败类，岂能和我们祖先的灵魂相提并论？！”她残忍地笑着说。
“我把他们打碎了重新熔铸在一起，本就是为了让他们品尝绝望的痛苦！只有伟大的德鲁伊才配进入仙境的生死轮回，让我们深奥的智慧永葆青春……”
“这些人，它们只配漫无目的地飘荡在荒野，苟延残喘地受到永世刑罚！”
“那么……为什么还要诅咒？”
萨拉查平静地看着她。
无疑，黑魔法对灵魂的侵蚀会让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逐步丧失理智。玩弄黑魔法就是玩火自焚，一旦引火上身，很少人能够逃得过被反噬的命运。
“既然已经杀死仇敌，鞭笞他们的灵魂……为何不收手呢？你的血很珍贵。为什么要忤逆传承血脉的责任，浪费自己的生命……”
“你不懂！”布丽吉德哀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蛇的语言，独特而轻柔。
此时像是具有催眠的魔力一样，让她的心灵一瞬间空白且平静下来。
受到这种剧烈的干扰，女巫的黑魔法也被阻断了一瞬，正在进行的仪式发生了紊乱，气流乱窜。
但是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黑色的雾息钻进她的五官七窍，黑暗又重新占据了她滚烫的心灵。
“不会有血脉传承了！不会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她猛地张开眼睛，目眦欲裂，血丝爬上眼白，表情格外狰狞：“我将放出这些可鄙的灵魂生物，代替仙境的黑暗在人间狩猎！”
“德鲁伊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但是我们的绝望将永远被世人所铭记！伟大的仙灵祖母自黑暗中将我们孕育，她的化身也一定要在子女被残杀殆尽时降临人世！”
“让这些忘恩负义的愚蠢之人，切身体会一下我们用无数代祖先灵魂守住的，究竟是什么！”
“若不让他们品尝这种滋味，巫师的功绩又要如何正名？！就算贤人的智慧终有一日会被遗忘，我也要让最凄厉的哭喊回响在旷野，以此昭告我们一族受到的不公正的命运！！”
她激烈的情绪，像是加重的砝码，将更多的黑雾吸引至身周。
“亲爱的朋友……你执意要挡在我面前吗？”
布丽吉德温柔的眉眼，透出一股极致的疯狂。
她抬起一只手，无数缠绕着黑色雾息、枯萎变硬的葡萄藤将她拥至高空，拖着斗篷的摄魂怪簇拥在她身后，就像一个个死神的侧影重叠在一起，密密麻麻地使人心惊。
这股依托着仙境的力量，是强大到极致的黑暗。萨格塞尔这片土地近百年积淀的魔力，此时全部脱离仙境中的自然循环，被黑魔法引导着倾泻涌出。
这种量级的魔力，完全不是一个人类可以匹敌的。
就算是布丽吉德也不可能全部驾驭。事实上，每分每秒她都在更进一步地被这些黑暗所吞噬。
故此，就算她的歇斯底里有迹可循，但即便是萨拉查，也很难判断此刻在她身上到底还留有多少人性了。
他所面对的，更像是一个被黑暗灌注、借来行走人间的玩偶。
一股直抵灵魂深处的恶意，透过布丽吉德那张既美丽又邪恶的脸，目不转睛地、贪婪地注视着他。
萨拉查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在直面深渊。
黑魔法诅咒，已经彻底将仙境改变，或许他早那么一点下定决心，事情还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种难以挽回的地步。但是……
“不要逼我杀你……”
黑袍青年的眉眼投下一道阴影。
他的本意从来就是救人，而非杀人。更何况对方还是血脉相连的同胞……
萨拉查握紧了双手，两臂缠绕着的血色锁链，光芒大盛。黑雾疯狂地涌动起来，不断地吸入和凝结成漂浮在他身周的液滴，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与此同时，翠绿色的植株也在一瞬间破土而出，飞速缠结成一条高度在不断暴涨的巨蛇，仿佛泛着毒性的绿光粼粼，就似蛇身的鳞片亮起。藤蛇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闪着魔法光芒的尖牙。
“你能感应萨格塞尔的仙境？！”
堕入黑暗的布丽吉德，头一次露出的讶然。
她眸色一深，疯狂的眼神里透出危险的质询。
“不可能，家谱上绝对没有‘萨拉查’这个名字！”
“只有以鲜血同这片土地立下誓约的人，才能使用相同的自然魔法——”
“你到底是谁？说出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