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铁头
刚喝了几泡,通向大门的长廊楼梯上传来一阵喧哗,韦深连忙转头看去。
好多人正在下楼,朝门口走去,不少保镖走在前面围住一个人,正在吵嚷着什么。
他连忙站起,走到门口,一边偷看一边竖起了耳朵。
一个身穿中山装的年轻人翻滚下楼梯,又站了起来,大声叫道:“我是大梅晚报的记者,我有记者证,为什么不让我采访?这些先生没有拒绝我,为什么你们不让我问一下?”
韦深想起来,这个大梅晚报挂在外国人名下,其实就是国人办的抗日报纸,前段时间死伤惨重,报社高层几乎被76号一扫而空。现在外面报摊都被清帮威胁,不让卖了。
他心里升起一股敬佩,这里面的人真是头铁,发行人总经理总编都死了,下面的记者还敢主动出击,这汤姆才是我华夏的脊梁。
几个保镖过来架起他就往外走去,年轻人拼命挣扎并大声叫喊:“又是亚太经济交流会组织,这两年交流出什么了么?”
“华夏被日本入侵,无数平民死伤,法币贬值,各地都设关卡,不让商品自由流通,除了租界以外一片萧条,不知道各位有什么感想?”
“在这里开什么进出口商品交易会,还不如把商品卖给租界外的国人。”
一名保镖试图捂住他的嘴,被他一口咬出血来。
这名保镖大怒,伸手就去掏枪,被身边人制止,两个特务直接把他从楼梯上扔了下去。
年轻人在楼梯上不停翻滚,最后头撞在栏杆上,不动了。
“八嘎!”一名穿西装的日本人走过来,怒道。
“こんなことがあって、申し訳ありません!”所有保镖都一起鞠躬,有几个人嘴里说着日语。
居然还有日本特务。
韦深阴沉着脸眯眼看着这群人,心里有点担心这个记者的下场。
西装日本人给两个扔人的特务一人一个嘴巴,叽里呱啦又说了一通鸟语。
韦深也听不懂,心里猜多半是说怎么能在这种场合下乱来,不利于形象之类的话。
只见穿西装的日本人走到几个西洋人面前,郑重鞠了一躬,用蹩脚的英语道:“非常抱歉惊扰了尊贵的各位,我们会处理此事。”
一个头发花白的绅士以伦敦腔鹰语不疾不徐地教训道:“尊敬的扑兰特·罗苏伯爵阁下曾在《欧洲哲学史》中说过这样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
他是工部局总董开自威,态度虽然温和,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语气:“在公共租界和发租界,记者有采访的自由,请以后遵守租界的法律,再也不要这样了。”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日本人首领立刻鞠躬。
旁边工部局的董事范可金也对一旁陪同的饭店经理说道:“需要尽快送这位记者先生去医院。”
又转头对日本人说道:“请务必补偿这位记者先生的医药费。”
饭店经理点头应是,立刻叫来两名服务生,去扶记者。
“好的,好的。”日本人首领再次鞠躬,“我们会给他医药费,下次再也不会了。”
一行人鱼贯而出,两个服务生架着记者跟在后面。
韦深对这两个白人高看一眼,既然站出来说话,维护租界的秩序,应该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
看来这些人也在这个日本人搞的亚太经济交流会里,也被邀请出席了这个魔交会。
如今欧战尚未爆发,大鹰帝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国家。
然而仅仅一年以后,日本人对鹰国人的态度就会发生明显转变,届时这个高傲的老头敢不敢教训日本人是个问题。
他磨磨蹭蹭地走在人群后面,不时到“丰”字廊某个商店里逛一圈。
一辆辆轿车把身份尊贵的客人们接走,最后只剩下日本人。那个头目掏出100日元递给服务生,拜托饭店经理送记者去医院。
然后带着手下,护送着几名大人物坐车走了。
看他们上车,韦深立刻走过去,只见年轻的记者头上渗出殷红的血迹,头发上脸上都是。
他不动声色地走出饭店,到远处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点起一根烟。
韦深有点喜欢这记者。
这样的世道,头这么铁,像我们前世的人。
要是全华夏都是我和这个记者这样的人,所有列强全请靠边站,华夏就是独强,哪有别人欺负我们的份儿?
不过这人有点莽,头铁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大梅晚报已经那么多前车之鉴了。
韦深心里开始琢磨,能否把他发展为手下?
老板可是给了我20个缺额,去掉我和老李,只有18个。
现在回档系统已可以使用,倒是能酌情帮他一把。
过了一会,饭店经理叫来一辆黄包车,把年轻人抬着车,一人也上去在旁边扶着他。
饭店经理又叫来一辆,另一名服务员坐了上去,饭店经理嘱咐道:“我会同仁剂医院打电话说明情况的,你们放心去吧。”
两辆黄包车朝西跑去,韦深听说是去离这里不远的仁剂医院,就没叫黄包车,快步跟在后面。
从南京路向西穿过河南路的时候,突然从河南路上跟上来一个穿夹克的人,眼睛死死盯着两辆黄包车。
黄包车到山东路朝左,夹克男也左拐,韦深在后面远远跟着。
这人脸有点熟,虽然换了衣服,应该就是众多日本人保镖中的一个。
韦深心里上来一股怒气,果然他们不肯放过这个记者。
被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他掏出口罩戴上,小心地跟在特务后,到山东路朝左,走了几百米来到医院,两名服务生把已经醒过来的年轻人扶了进去。
夹克男扭头看眼医院,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前走。
韦深闪进医院斜对面的一条小弄堂,躲在路灯的阴影里抽烟。
眼前这所医院同前世相比,简陋很多,几栋楼都只有三四层。
以前他有高中同学在此工作,说起过仁剂的历史,这家医院原名“华夏医馆”,创立最初几十年时间完全是做慈善,根本不收钱,到1904年左右,才酌情收费。
韦深也很感慨,这些西方的老外怎么说呢,的确有不少好人。
可能这些人是收买人心,不过论迹不论心,如果好事一做就是一辈子,管你心里怎么想,就是个好人!
哪像日本人,已经把人给打伤了,还要跟来索命。
这汤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