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妹和阿勇的爱情
阿妹是石头村王富贵家的女儿，排行老六，人称“村里一枝花”。在她前头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
隔壁乌村的阿勇，家中的独子。父亲是村小学的校长，母亲是村委会的妇联主任。
阿妹从小就长得漂亮，读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在一次元旦晚会上，阿勇看到阿妹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样子就像只蝴蝶，着实是迷住了。
也是那晚，阿勇才知道对一个人动心的感觉。
阿勇的父母从小就对他严加管教，对他的学习更是看重，当然不允许早恋。
可是青春的悸动，哪里是可以人为阻挡的？
两个人不同班级，若非故意，绝无可能有搭话的机会。阿勇好想能跟她说说话。在一次次的日思夜想里，对她的痴迷越发严重，以至于梦里也是她跳舞的身影。
他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悸动，打算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认识她——写信。
阿妹：
阿妹，你好！我是九（2）班的顾阿勇。此时此刻我怀着无比激动和忐忑的心情写着这封信。想了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原谅我的冒昧打扰。
自上次元旦晚会见到你的翩翩舞姿，我就不知道为何，一直挂念着。人群中的你好耀眼，美得好突出。
我不知为何会这样对你念念不忘……
希望你能天天开心哦。
（好想跟你认识一下(^_^)）
阿勇
阿勇用心的挑了一个木色信封，仔仔细细地将信折好，连带着一只红色千纸鹤塞进了里面。
当这封信转到阿妹手里的时候，她正为一道数学题百思不得其解。
“给我的？”
“对。”同桌阿紫一脸八卦样。
“谁写的啊？”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拆开一看，掉落一只千纸鹤。
“阿妹……”阿妹认真地看每一个字。
顾阿勇：
你好！谢谢你的信。第一次写信我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嗯，很高兴认识你。
王阿妹
阿勇看到阿妹的回信，高兴了好几天。
转眼间，阿妹装信的匣子已经满了。
在第100封信的时候，阿勇问，能不能见一面。
能不能见一面？阿妹左思右想，还是打算鼓起勇气去见一面。
阿妹扎了两个麻花辫，几根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头两边，显得她更加楚楚可怜。翻遍整个衣柜，阿妹发现校服是她最好看的衣服了。
按照约定时间，她到了芦苇地，却发现阿勇早在那儿等着了。
阿勇感觉后边有人，回头一看，蓝白色的校服，双麻花辫，粉扑扑的脸蛋，真的是青春可人。
“你来了。”
“嗯。”
两个人都不知道讲些啥，就尴尬地坐着。
日落好浪漫。
“你喜欢看日落吗？”阿勇问。
“喜欢。”
“这个给你。”他从兜里掏出一对粉色发夹。
“这是？”
“送你的礼物。”
阿妹不好意思接。
“我能给你别上吗？”
“可…可以。”
阿勇小心翼翼地把发夹夹好，生怕弄疼阿妹。
“谢……谢！”
拿毕业证的那一天，他和她又来到了芦苇地。
“你考的哪里？”
“我……我可能上不了了……”阿妹家人不让她上高中，“你呢？”
“一中。”
“那……”阿妹眼泪掉了下来。
阿勇忍不住抱了她。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拥抱。
他将她拥在怀里，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
有人这样抱着安慰自己，阿妹感觉心里好受了些。
“傻瓜，不要哭。”
“可你去读书，我去打工了，我们……”
阿妹感觉两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
“你家人坚决不让你读高中吗？”
“是。”
阿勇上了县里的高中，而阿妹去了镇上的一家制衣厂做工。每个星期六，阿勇都会专门坐车回镇里找阿妹。碰上假期，他就带阿妹去县里，带她去吃火锅，看电影，逛超市，在公园散步，去爬山，给她讲讲城里人的生活。在阿妹眼里，这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和诱惑。
“谢谢你带着我认识那么多东西。”阿妹说。
两人倚靠在超市三楼过道的栏杆里，聊起了天。
“傻瓜，你说什么呢？这些东西你迟早会了解的，我只不过早些让你知道了而已。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勇的这一番话很暖心，体面地维护了阿妹那点尊严。
六月的夏天，树木郁郁苍苍，知了在哪里聒噪，高温的天气热得人心痒痒。
“我今年夏天就毕业了。”阿勇说。
“嗯，我知道。”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这已经不知道是阿勇第多少次问她了。初中的时候，家里不允许早恋，阿勇和阿妹都不敢。而到了高中，终于可以了，阿勇就迫不及待向阿妹表了白，没想到被拒绝了。
阿妹倒不是不喜欢他，是因为觉得两个人差距大，她没有自信，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但这些考虑她从来没告诉阿勇。
可是年少的喜欢哪有那么容易放弃。阿勇决定更加努力地对她好，他相信终有一天阿妹的心会被融化。虽然阿妹直接拒绝了他，但她看他的眼神总是有光，她也从来不会拒绝见面，两个人待在一块的时候她总是笑呵呵的，这让阿勇更加有信心。
“我……”阿妹刚要开口，就被阿勇打断了。
“阿妹，别拒绝我了，好不好？”
“你觉得我要拒绝你？”
“难道不是吗？”
阿妹低下头，又摇摇头。
“这么说，你答应了？”阿勇高兴地快跳起来了。
他倒退了几步，背对着阿妹，抹了抹眼泪。
原来爱一个人至深，就会为她流泪。
从今天开始，她终于属于他了。
他转过身来，跑过去抱住她。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第二次拥抱。
明月高悬，星星点点，青蛙声，不知名的虫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他们弹奏一曲。恰到好处的月光给这个夜晚蒙上了一层浪漫的银纱。
“可以吗？”
在这片田野里，除了飘荡着这句话，再也没有其他人和物。
幸好两个人选择看日落的地方是在一片特别大的稻田里，才使得两个人的拥抱不太惹眼。就算有人路过不注意的话也不太能看到。
“可……以……什么？”
“亲你……”
阿妹觉得太害臊，尴尬得想要推开阿勇却差点就从田埂上掉下去。幸好阿勇一把拉住了她。
“那就不要了，我们就静静地坐在这里。”
阿勇用手压了压田埂上的草，然后抬头说：“这里。”这样阿妹坐着就不会扎了。
阿妹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两个人并肩坐在田埂上，享受这样的美好时刻。
阿勇靠着阿妹的那只手慢慢地往她的那只手边去，不一会儿就游到了她的手边。
阿妹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碰了下，一看是他的手！她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突然，两个人的手就牵在一起了。
阿妹转头看向阿勇，发现他正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氛围瞬间燥热了起来。
阿妹用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肩膀，他迅速领会到了，点了头。阿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此时已经晚上9点，厂里宿舍10点的门禁。
阿勇躁动的心在努力克制，他不舍得逆了她的意思。
阿妹连续咳嗽了几声，听得出她咳得好难受，阿勇心疼了。
“你感冒了？有没有打针吃药？”
“没事，已经打过针了，就是还没好透。”
“谁在那里？”突然一个夜行路过的农民的手电筒照过来。
阿勇迅速搂着阿妹弯腰伏在田埂上。坚持了一会儿后，那个手电筒的灯光就没有了。而此时的两个人，阿妹正好贴在了阿勇的胸口上。
“我……”阿妹脸红透了，“我要起来。”
可是阿勇不让她起。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越发暧昧，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阿妹感觉自己贴他越来越近了，更害羞了。
他抱她抱得越来越紧。
“你故意的。”阿妹娇气道。
“我错了。”阿勇带着哭腔学着她撒娇。
“哼～”
两人又一次对视，唇与唇之间就差那么1厘米的距离。
阿勇内心的燥热引领着他吻了过去。阿妹也开始吻了起来。
这一吻就是定终身。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见父母的那一天，但阿勇的父母说什么也不接受阿妹。
他妈妈更是说道：“你要是娶她，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妈，阿妹真的很好。”阿勇说。
“很好？家世？学历？哪样比得上你？你就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分手，老妈给你找个更好看的。”
“我不要，我就要娶她。”
“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阿妹啊，那个阿勇家里不接受你就算了，嫁过去也是受累。”
阿妹在家里泪都要流干了。
“咱们还是不去攀这个富贵了，他爸妈根本看不起你。”
“都怪你们不让我上高中。”
“那我们也没办法啊，家里没钱读。”
家里没钱，阿妹也没法说什么。
“你爸妈松口了吗？”两个人约老地方见面——芦苇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对不起，阿妹，我妈不同意。但是我会努力让她同意的。”
“你可以吗？”阿妹第一次不相信阿勇。
“一定可以的。”
阿勇没法说服他妈，最终决定带着阿妹私奔。
两个人在某天夜里偷偷收拾了包裹坐上了去外地的火车。
第二天两家人醒来，发现自己的儿子女儿不见了，急得团团转。
阿妹的父母找到阿妹家里，问他们要儿子。
“我还想问我女儿去哪里了呢？别倒打一耙。”
“要不是你女儿带坏了我儿子，会这样吗？”
阿勇的父亲拉着他妈，让她少说点。
联系了各种亲朋好友，都没有联系上。双方都很担心，关系也有所缓和。
“阿勇，只要你回来，妈答应你们的婚事。”妈妈终于松口。
“真的吗？妈？”阿勇立马回了信息。
“你一个臭小子，还知道联系你妈，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对不起妈。你说的是真的吗？”
“没骗你。”
两个人终于放心地回来了。其实两人去外地找阿勇的一个好友游玩了几天。
阿妹终于披上了白纱嫁给了他！
“阿妹，快起来把院子扫一下。”
大婚第二天早晨一大早，婆婆就在房间门口喊。
“好，妈。”阿妹为了赢得婆婆的欢心，立马起了床。阿勇拉住她，让她别去。
“不行，你妈会生气的。”她小声说。
扫完院子又洗衣服，又去了菜园子除草，一个上午下来连水都没喝一口。
婆婆每天都对她颐指气使，渐渐地阿妹起了逆反心理。她觉得这样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不是说了你今天买点糖回来吗？”
“妈，我真的是忘记了，我今天买了太多东西，我现在回街上买。”
“不用了。”
阿妹气得回房间不说话。阿勇进来安慰道：“不要跟我妈置气了，她就是那样。”
“什么叫作我跟她置气，不是她对我斤斤计较吗？”阿妹更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你因为这些小事生气，对身体不好？”
“这是小事吗？”
“那你要怎么样？”阿勇突然提高了嗓门。
这是他第一次凶她。
阿妹被这一凶给吓到了，特别伤心。
两个人的矛盾似乎渐渐地在俗气和烟火当中显现了出来。
“你就不能买好一点的衣服吗？这二三十块的衣服谁穿啊？”
“你什么意思啊？我一直穿的就是这个价格的衣服。”
“那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在我家了，可以买贵的了。”
“什么叫在你家可以买贵的了！”
“跟你没法交流。”
“你是想说我读书少吧？”
“不是，你别这样想。”阿勇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就是，你就是嫌弃我读书没你多。”
“说了不是，我是说让你买贵点的，不想让你穿那么便宜的衣服。”
“那我以前穿的也是这么便宜的，也没有什么问题，怎么现在你就看不惯了？”
“我真的是想让你穿好点啊。”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
“我哪里看不起你了？”
“每天在你家当牛做马，你也把我当牛马了吧！”
“你在说什么！不可理喻！”
两个人冷战了三天。
婆婆看到这个情况，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觉得就算两人离了，也还有大把好条件的女子愿意嫁她家。
“你饿了吗？我给你煮碗鸡蛋面。”阿勇先开口说话，打破了冷战的局面。
“非常饿。”阿妹顺着台阶就下了。
两个人又和好了。
“啊，好美啊，好美啊！”阿妹看着眼前的湖，日落余晖照映湖面。
阿勇看到阿妹这么兴奋，还喊那么大声，看看周围的人，感觉有些尴尬。
“你为什么给那个女同事发了个玫瑰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玫瑰只是个用来表示感激的。”
“对，是我想多了。我不该多问。”
阿妹相信阿勇的为人，只是吃醋了，占有欲在作祟，她希望那朵玫瑰只属于自己。
她真的真的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但她真的真的太吃醋了。
可是，吃醋这种东西，怎好自己说出口，难道要阿妹说：“对，我是吃醋了，我就是吃醋了！”
这样不就是承认自己特别特别在乎他吗，成年人的自尊心在这种时刻死死地作祟，根本不允许她这么说出口——都这样了，还要我说出特别爱你这种话吗？感觉在打自己的脸。
这一天，阿勇带着阿妹一起参加了公司的团建。阿妹发现他公司的女孩子各个穿得都很漂亮潮流，再看看自己的衬衫和碎花裙，显得些老土了。
“阿勇，你觉得我穿的这身好看吗？”
“还挺好看的。”
“那跟这里的其他人比起来呢？”
“其他人？你说公司的那些小姑娘？”
“对。”
阿勇看了看那群年轻人，又看了看身边的阿妹，来回比对，顿了会，蹦出一句话：“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阿妹已经知道了答案了。
“他们都是年轻人，穿得时髦些正常。你都当妈妈了，肯定得穿得符合妈妈的风格。”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但是又找不到错处，反正不是阿妹真正想要的答案。
没错，阿妹和阿勇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这一年，阿妹21岁。
带孩子的生活让阿妹越来越疲惫，一脸沧桑，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你要不要学学化妆，遮遮脸上的瑕疵？”
“啊？可是化妆品挺贵的，我也学不会。”
“你只要想学，我立马给你报个培训班。”
“哦，我试试，”阿妹又问，“我脸上很多斑是不是？”
阿妹这是明知故问。
可怜的女人，老是觉得感情可以包容一切！
她殊不知，恰是这需要包容的一切磨灭了感情！
只有这一切都不需要包容，感情才能如初。
在爱的人眼里，斑就是你脸上的点缀，是两个人一起为生活拼搏的象征，这不是包容，这，就是爱。
包容或许约等于忍耐吧……
阿妹化了妆更漂亮了，阿勇觉得从前那个美丽的阿妹又回来了。
晚上孩子又哭个不停。
阿勇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阿妹只能自己起来抱着孩子哄。
“不行，这些年都帮你两个哥哥多少次了。”
“可是之前借得不都还了吗？”
“这次是借十万！”
“我哥生病了，这也是没办法才开口问我们借那么多的。”
“我们家没有义务借这些钱！”
“你不借是吗？”
“是！”
“行，我自己去借。”
阿妹这么些年零零散散的存款加上跟朋友借的总共也就3万，还有7万，家里那边的亲朋好友也凑不到那么多。
“阿妹，你凑够钱没有？你哥他真的很难受，等着钱做手术。”家那边打来电话。
阿妹感觉很绝望，一边是哥哥，一边是不理解自己的丈夫，一边是没用的自己，她这一刻特别恨自己。
“你能借7万给我吗？保证会还的。”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阿妹的尊严碎了一地。
阿勇最终给了五万。
阿妹拽着这五万，就像拽着自己的最后的体面，为了救哥哥，管不了那么多了。
最后几个兄弟姐妹到处拼拼凑凑，终于凑齐了十万，给哥哥做了手术。
阿妹经过这一次，彻底明白阿勇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阿勇了，他已经能看着自己在他面前掉眼泪、发疯绝望的样子却无动于衷。
她像往常一样，照顾孩子，照顾公婆，照顾阿勇，尽心尽责地做个别人眼里的好妻子。
有些人没有离开，其实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