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寒巫之亡
冰棱碎裂，重新变成无数纷飞的碎屑。
寒巫教徒颤抖的躯体重新暴露在外，他干号着，双目黯淡无光，干瘪灰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杀了我……求求你……
墨殇看出了他的意思，伸出手去，覆盖着能量的微光，探向寒巫教徒的身体。
“放心，用不了多久，你们会解脱的。”
寒巫教徒的身体，像泡沫一样幻灭，消散。
最终凝聚成一枚虚幻的光点，落在墨殇的掌心。
墨殇将神意探向光点，光点内，延伸出一条金色的线，分散着探向血晶世界，隐没于无边雪幕之后。
“信仰，从来不是单向的，你的信徒身上，留下了痕迹……”
之后，狂乱的飞雪，开始停滞，逐渐稀薄，然而平静并未到来，更像是……某个存在于整片空间的意志，开始苏醒了。
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天上与地下，两面无限延展的冰面，浮现出纵横万里的瓷白裂痕，冰面之后，至暗的黑红色团，开始涌动。
隆隆作响。
墨殇的身影，在席卷整个空间的世界之怒前，显得渺小、微不足道。
但他却轻笑了一声。
“找到你了，寒冬大巫。”
随后，墨殇额头半睁的天目，猛然圆瞪，黑红的光芒，喷涌而出，几乎凝聚成实质性的焰流！
墨殇周身的灵压，瞬间超越凡人的极限，升腾而起！
头顶上空，没有任何杂色花纹的漆黑圆环，静静悬浮、悄无声息，它好像一直锚定在那里，从过去、现在，再到未来，直到——永恒。
“那么……你又会怎么做呢？”
墨殇抬头望去。
此时，这片天地，也开始展露狰狞的獠牙。
血晶世界的天地，那两面，向远方无限延伸的冰面，开始动了，它们不再停留在原地，而是向着中央的空间，向着站立在中央的墨殇——压砸而来！
两面冰层之后，血色的阴影，贴近了冰面，朦胧的幻影，连成一片，那是无数难以想象的恶意瞳孔，以及瞳孔之后，锋利的爪牙，参差的尖齿。
祂们抓挠着冰面，口中响起模糊扭曲的嚎叫！
天地，开始交汇，挤压着两面冰层间，本就微不足道的空间。
五万米……
两万米……
一万米……
空气，被剧烈地挤压，发出颤抖的嗡鸣……
五千米……
三千米……
“这片天地，源自于你。”
墨殇仰头看着压降而来的冰层，光滑的表面，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但它，同样会与你一起——步入死亡。”
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一刹那，一个灰白色的领域，从墨殇周身扩散而开，瞬间蔓延向无穷的远方，又或者说……
从墨殇站着的位置开始，血红冰面，以及它们表面所散发的粉红光芒，被迅速剥离——失去了光彩。
无论是飘动的雪花，还是冰层下蠕动的黑红斑块，在灰白色领域的笼罩下，都停滞了下来。
光芒、空气以及运动……一切都停止了，无可阻挡地走向……
灭亡！
亘古不化的万丈冰层，在墨殇的眼前停滞，墨殇伸出手指，点向它变得灰白的表面——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下一秒，整片天地，连携着这个冰寒的空间，一同碎裂！
像是……被引爆的镜面！
所有色彩，都终于被死寂的黑夜所吞没。
而在没有穷尽的黑暗世界中央，仍然留有一小片浮冰，但即便如此，这片浮冰，仍然拥有数千米的宽广！
浮冰之上，覆盖着一个庞然阴影，就好似暗红冰晶组成的山脉！
血红的冰晶，散发着血肉的腥臭，它们像树杈一般扭曲着。其中，错乱纷杂地交叉穿插着红褐枯枝、干瘪肢体、白骨与尖刺。
冰晶之内，无数青黑色的冻毙尸体，被封印在其中，有人类，也有动物，他们的表情扭曲而狂乱——
有些是痛苦的哀嚎。
更多的，却是一种迷乱古怪的笑容。
墨殇走向那块浮冰，抬起头，仰视着那个巨大无比的轮廓。
“大巫冕下，欢迎来到——死境。”
寒冰大巫发出一声巨大的嚎叫，声音层层叠叠，仿佛穿过枯林的北风，凄凉肃然。
风声渐息，墨殇也听到了风声之下，隐藏的抵御——
牙齿频繁咬动的咯嘚声、痛苦的呻吟、死亡前的咽吸、以及哀伤茫然的哀悼。
“我好冷……”
“真疼……嘶……呼……”
“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好饿……”
“不要……吃掉我……”
“求求了……来帮帮我……无论……是谁……”
重重叠叠的声音，如同精神世界的寒风，席卷而来，但很快，都被四周潮水般的死寂黑暗所吞没。
死境的黑暗，吞噬着寒冬大巫吹来的极寒风暴、锋锐冰锥，蚕食着那片，剩余的浮冰。
粉红的冰晶残片，断裂，坠入黑暗，光芒消失。
再无踪迹。
“不会再见了——大巫冕下。”
墨殇挥出“赐死”剑，灰色的空间，光影涌动，一扫而过，袭掠过寒冬大巫的身体，将那反射着粉红光泽的冰晶，俱皆化为黑白的相片。
寒冬大巫不再动了，周身冒起的雪雾，也停滞在了半空。
万籁俱寂。
再无声息。
最后一缕光芒消散，黑暗，终于吞没了这座宏伟的山脉。
……
现实，西风镇。
飞雪已然停歇，晴空万里，清冷无风。
数尺深雪，覆盖着地面，掩埋着房屋、树木，以及那一具又一具死去的尸体。
像是无数座沉默的墓丘。
“咳咳——咳——”
在县衙的位置，一个白雪覆盖的丘陵，忽然隆起、碎开，一只手按住地面，用力，撑起一个人影。
墨止澜从昏迷中苏醒，他站起身，吐掉嘴中残雪，停滞的内力重新灌入经脉，驱散寒意。
他拉起一边的易无极，内力涌入，将他也从濒临冻死的境地中救出。
“我们……活下来了？”
易无极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看起来是这样，地府……应该不是这样子的。”
墨止澜说道，牙齿还有些打颤。
“殇呢？他在哪里？”
易无极忽然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刚刚才醒来，什么也没看见。”
墨止澜苦笑着，两人向四周扫视而去，茫茫白雪，一马平川，唯有不远处，那个百丈高的血冰圆环，还静静延伸向半空。
平坦的雪面上，除了两人，没有任何一行脚印。
孤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