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死境之火

白昼，霎时间变得漆黑，天上没有日月星辰。

漆黑一片，昏沉无光。

这是哪里？

墨殇向前走着，黑暗的时间中，分不出上下左右，天目的夜视能力，也失去了效用，他甚至无法知道，自己是真的在移动，还是仅仅在幻想着移动。

这里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虚无一片。

没有声音，没有气流。

甚至都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自从他触摸到那枚神秘的黑环，就陷入到了这样一种境地。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感知不到自己的温度，触摸不到自己的身体。

只有意识。

“这是哪里？”

墨殇在心里再次问道。

【这里是死境】

一个声音，从心底里响起，墨殇以前也听过这个声音，比如鼓励他，去狩猎纵死蜈蚣的那一次，但每一次，都远不及这次真切。

那是自己的声音，虽然不是由自己说出的，但不知为何，墨殇并未对它产生丝毫抵触。

“死境？我不明白……”

【继续向前走，现在还有些黑，你应该还是习惯亮一些的吧】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而是引导着墨殇。

渐渐地，墨殇忽然觉得，方位感好像重新回到了身上，他能重新感受到四周的空间了。

这是为什么？

他发现四周的黑暗中，浮现出了一些轮廓，它们被一丝轻微的光亮勾勒而出。

光亮，仅仅勾勒着四周物体的一个侧面，它们好像来自于同一个光源。

那个光源，就在前方！

【感到自在些了？接着向前走，马上就能看见了】

光芒变得愈加明显，墨殇也逐渐看清了四周的景物。

一片森林，树木丛生，在逐渐变强的光芒照射下，显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墨殇认出了这是哪里，还是那片森林，猩红之森。

【这是现实的倒影，现实有的，这里也会有】

墨殇听着心底里的声音，继续向前走去，虽然光芒依旧黯淡，但足以让他看清周围的环境。

树木都呈现出一种枯槁之色，枝叶干枯，毫无水分。

他还看到树林间有动物，但它们全部倒在地上，毛色黯淡，身体没有起伏，圆睁的眼中，没有任何光彩。

都是尸体，但却并未腐烂。

墨殇闻不到任何味道，不论是草木清香、还是动物的气息。

死寂，彻头彻尾的死寂。

【再向前走，对，就是神庙的位置，比较空旷，我就在那等你】

墨殇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脉搏了，身体感官也渐渐回归，他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意味着自己还活着？

但他依然感受不到风，他只能感到自己的前进，挤压着粘稠地空气，但那些空气只是向前涌动一小节，就接着像胶水一样停下。

有的鸟雀尸体，依旧伸展着双翅，仿佛在飞行之时，就瞬间死去。

墨殇跨过毫无生气的树丛，将地上的虫尸踩成碎末。

远处，一条溪流。

也没有声音，因为溪水没有流动，一潭死水，清澈的水面上飘着翻起肚皮的鱼虾。

【死境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除了死亡】

魁梧但残破的神像，倾倒在乱石堆中。墨殇穿过树林，走向光芒最盛的地方。

没了林木的掩盖，光芒瞬间变得雪亮，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墨殇几乎睁不开眼睛。

森林中央，依然那座巨大的古代神庙。

如大日般刺目的光芒，映射出一个遮盖寰宇的阴影，它从地面开始，屹立在整个天空之上！死寂森林静止的一切，都在此时，成了一片漆黑的幕布！

那是墨殇进入这个世界以来，所见到的，唯一跃动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唔，你终于来了，过来坐下吧】

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是从墨殇的心里，而是从前方，光源的位置。

墨殇将目光探去。

难以直视的夺目光芒，瞬间塌缩、变小，暴露出它的形体。

那是一小摊篝火，一堆枝叶上，幽蓝的火焰跳跃着。

而在篝火边，盘腿坐着一个身影，他并不庞大，也并不诡异，那是一个和墨殇身高相当的人形。

他侧着头，伸出一只手，向着墨殇挥动。

墨殇走上前去，借着火堆的光芒，看清了那人的外貌。

黑发黑瞳，身体精壮，额头睁着一枚天目，红光闪烁。

他……和墨殇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头上，悬浮着一枚漆黑无光的圆环！

“你是谁？”

墨殇走到火堆旁，同样盘腿坐下，不知为何，虽然看着那张与自己完全一样的脸，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恐惧。

【你应该能看出来吧，我就是你】

“你在开玩笑？长得和我一样，那就是我了？我头顶可没有那个圆环。”墨殇撇了撇嘴，抬头，将目光放在对方头顶的黑环上。

【当然，一会儿，我就把圆环给你】

那人并不在意，耸了耸肩说道。

“我没记错的话……黑环之前是在纵死蜈蚣头上的。”

【是啊，但黑环不是它的，因为黑环的上一个拥有者，早已和旧宇宙一同死去，你所见到的纵死蜈蚣，只是它死后尸体，留下的一小粒尘埃】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墨殇皱了皱眉，部落的传说和知识，并不足以让他明白面前之人所说的话语。

但他能听懂一小部分。

“那条纵死蜈蚣，明显是活着的，它会动，还会叫、会疼！”墨殇反驳道。

【你还记得纵死蜈蚣身上，那些死去头颅吗？】

“记得。”墨殇点了点头，那好像还是十几分钟前的事情。

【那是纵死蜈蚣的本质，生灵死前的怨念】

“但你没有解释为什么它会动……”

【纵死蜈蚣这个名字，你是从别人嘴中听来的，对吧？】

“那又如何？”

【所有人都是从别人嘴中听来的，并未见识过纵死蜈蚣真正的样子，除了第一个观察者】

【他隔着雾气，只看到了模糊的影子，于是起了个名字，叫纵死蜈蚣】

【之后的人，虽然不知道纵死蜈蚣是什么样，但他们知道蜈蚣是什么样，再加上那些人形复生尸傀，这些眷属的思维里，也潜藏着对于纵死蜈蚣的认知】

面前之人顿了顿，看着墨殇似懂非懂的神情，接着说道。

【所有人的共同认知，塑造了它的样貌，一只巨大的蜈蚣】

“所以，我狩猎的……”

【是一个被新生世界所厌弃的旧日残片，而黑环，当你摸到它的那一刻，它就是你的了】

“这样的话，难道如果是别的什么生物摸到它，那纵死蜈蚣同样会死，黑环也能属于别的生物？”

【不，并不是这样】

面前之人摇了摇头。

【当你摸到黑环的那一刻，它就属于你了，也只属于你。不只是现在，也包括过去、未来，这也就意味着——只能是你，而不是他人！】

“我还有些不懂……”墨殇皱了皱眉。

【没关系】

面前之人笑着摇了摇头，忽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嗯……我听到有人在找你，下次再聊吧】

说着，他抬手想着墨殇头顶一指，墨殇仰头望去，便发现一个漆黑的圆环，已然悬浮在了自己头顶。

随后，面前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起来。

最后，他凑近幽蓝的篝火，轻轻一吹。

【呋——】

篝火熄灭，一切，都重新被黑暗淹没。

静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