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向死而生
“嘭！”
墨殇飞起一脚，印在面前的永狩族尸傀胸前，那个赤红色的躯体瞬间倒飞而去，重重砸在一边的石壁上，碎石纷飞！
随后，墨殇从背后抽出最后一根投矛，提肩，甩臂——
矛尖贯入尸傀的嘴中，其中涌出不知是血还是毒的飞沫，随后就不再动弹。
第……十个！
墨殇嘴中默念，他左手已经失去了两节小指，它们在战斗中被削去了。
全身上下，也伤痕累累，有几道甚至伤到了筋骨，让他的动作变得有些变形。
这些伤口并未开始愈合，因为……无处不在的毒素，在抑制着他的自愈。
而疯狂的永狩族尸傀，却并未留给墨殇丝毫喘息之机！
“当——”
墨殇一个侧身翻滚，躲开突袭而来的斩击，那根骨足，擦着墨殇的额头砍去，击打在墙壁间，蹭出火光星点！
随后，他身体向着墙边一踏，借着冲力滑向尸傀下身。
此时，正值尸傀骨足落空，新力未生之际，墨殇凭借千百次战斗的直觉，猝然挥出手中骨刃，行云流水，霎时间便将尸傀双腿削断！
第十一个！
随后，墨殇迅速弹身而起，躲避紧随而来的第三只尸傀的袭击——
但连续的剧烈战斗，气力已然所剩无几，躲闪慢了一些。
遭——
墨殇暗道一声不好。
下一刻，鲜血四溢，剧烈的疼痛顺着手臂传来！
手臂……被齐根斩断！
墨殇啐出一口血沫，看着最后一只，追袭而来的尸傀，三只赤色的瞳孔，忽地一同涌现出疯狂之意！
他不再闪避，而是朝着永狩族尸傀的骨足冲去！
骨足瞬间撕碎墨殇的胸膛，穿身而过——而在此同时，墨殇的手指，也已经点在永狩族尸傀的天目之上！
第……十二个……
坚硬的躯壳化作飞灰，回流而来的能量，为墨殇补充着所剩无几的气力。
“呼——呼——”沉重的呼吸，带来铁锈般的味道。
唔……还好，活下来了。
墨殇靠在神庙的墙壁上，战斗之后，疲惫与痛苦开始潮水般地涌来，他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嘶——真疼！”墨殇摁住刺穿自己身体的几根骨足，用力拔出，带出几抹血花，鲜血淋漓。
即使不去看，墨殇也能猜到，他的身体现在，已经烂的像个破布娃娃。
不过运气真好，没伤到心脏。
强如永狩族……竟然也会被这纵死蜈蚣，变成守卫神庙的傀儡。
“呵！猎人……”他冷笑一声，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在笑死在这里的永狩族，亦或是在笑……别的什么。
墨殇打开水囊，将最后一点银叶松汁液，小心地倒入浑身上下狰狞的伤口之中。
很疼……但好像，已经习惯了。
他看向这条走廊，碎石遍地，坚硬的石壁，布满深深浅浅的划痕。
那些永狩族尸傀的尸体，在墨殇吸走能量后，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残骸，还见证着这场战斗。
这场战斗赢得极为艰辛，从那间诡异大厅开始，墨殇退回走廊，一直且战且退。
保证每一次的战斗，都分割成一对一的局面。
为此，他甚至数次以伤换命。
也只有这样，墨殇才能尽可能地瞬杀每一个尸傀，从而避免被围攻的局面。
诡异的呢喃，早已消隐于黑暗深处，此时耳边传来的，是外界轻微的风声。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啊，都快回到神庙大门口了。
墨殇咬紧牙，忍痛站起身来。
虽然身体很糟，但并不能在这里休息，银叶松汁液已经没了，但是危险，仍然无处不在。
“真是麻烦……黎肯定又要说我莽撞了。”
墨殇摇了摇头，找准方位向外走去。
十三，这是今天，他所杀死永狩族尸傀的数量。
“所谓的魔鬼般的猎手，离开了未知的面纱，总有一日，会被拉下神坛，甚至沦为猎物。
永狩族是这样，纵死蜈蚣……又有何不同？
那么，狩猎他们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远处的墙壁，映出了外界的光亮。
墨殇头顶的赤红天目，轻轻合拢。
此刻，因未知而产生的些许恐惧，早已荡然无存。
……
走出房门，红日西落，薄暮冥冥。
又是一日，走向终结。
外出狩猎和采集的族民，应该快回来了吧……
墨殇望着地平线外，茂盛的密林，等待着从那里归来的人影。
经过几日修养，致命的创口都已经愈合，但却留下了赤色的疤痕。
那是残留在身体内的猩红毒素。
“殇，看起来，伤口恢复得不错啊。”
墨殇闻声看去，说话的是黎。
受到毒素的影响，黎几乎已经丧失了剧烈运动的能力，但他依然坐在部落中的一个石头上，削着一根木棍。
那是一根投矛。
在他身旁，还有一些孩子、老人、以及其他行动不便的族民。
他们大部分都在加工与银叶松相关的器具。
有的同样是投矛，有的，在将叶片捣成浆汁，然后储存在水囊里，还有的，则把叶片一点一点插在制好的兽皮衣上……
“黎，虽然我的伤好了，但距离永狩族给的时间，就只剩下……三天了。”
“殇，时间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已经有所准备。
成功了，所剩的时间就是无限的。而若是失败了，至少，我们奋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墨殇走上前来，坐在黎旁边，他拿起一根银叶松木棍，一起削了起来。
“黎，投矛……已经做了多少了。”
“现在，银叶松投矛的数量，已经超出部落里其他武器的数量了，不过……不够，还远远不够。”黎摇了摇头，手中动作不停。
“我们面对着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斗，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拥有准备的时间。”
旁边，一个小男孩握着一条石块，吃力地捣着银叶松的叶片，浅蓝的浆液，慢慢汇聚在下面的凹槽中。
忽然，男孩的肚子咕噜地响了，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痛苦之色。
“妈妈，我饿……”他拽了拽旁边一个女人的衣服，小声说道。
女人侧头看了看，停下手中削制投矛的动作，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
“再忍一下，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候，吃早了，晚上会饿得睡不着觉。”
“妈妈，可是……最近吃的东西，都好少……”
“再等等，再等三天，三天之后，就可以……吃饱些了。”女人同样面如菜色，她也很久没有吃过饭了，但她依旧强打精神，对着男孩笑了笑说道。
墨殇看到了这一幕，面露不忍，他看向黎，问道：
“最近的狩猎和采集……”
“为了收集银叶松的材料，最近负责狩猎和采集的人，不到原来的一半。”黎听出了墨殇想要问什么。
“可如果这样的话，食物会不会不够……”
“殇，现在的处境对于我们而言已是如临深渊，为了存续，我们需要向死而生。”
黎抬起头来，他的脸庞，比之以前要瘦的多。
原本身上还有的肌肉，现在掉得几乎皮包骨头，但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依旧显得沉稳有力。
“而且今后几天，我们还要再次削减饮食，要储备更多食物，留给最后那一天，出征的战士。
殇，和灭族相比，饿死几个人……已经是最轻的代价了。”
“嗯。”墨殇沉默良久，点了点头，他微微拉下眼帘，不再说话。
夕阳沉下林海，夜幕，铺天盖地而来。
一束火把，从远方林间亮起，几队战士，从黑暗中显出身形。
他们踏着疲惫的步伐缓缓归来，身后背负、拖拽着从森林中伐倒的银叶松，银叶松很重，在他们的身上，压出了深红的印记。
但当他们看到墨殇时，疲倦黯淡的眼中，忽地闪出一抹光亮，他们挥起手来，叫着向墨殇打起了招呼。
墨殇也站起身，笑着回应他们。
“殇，看到了吗？”黎拍了拍墨殇的肩膀，向他眨了眨眼，“这——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