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猩红之围
墨殇的余光望向树叶的间隙，却发现，自己几乎已经看不到湛蓝色的天空。
整片森林的飞禽，都在自己头顶盘旋着。
形成一片致命的、蠕动着的赤色乌云！
锋利的爪牙，反射出致命的寒光。
它们旋转着下落，迎着气流飞纵，逐渐聚合成一条血红色的飓风，而飓风之眼的根部——正正悬挂于墨殇的头顶！
就像死神的凝视。
墨殇奋力挥动着手中的断裂骨足，血肉筋骨被切碎成肉糜，飞鸟在用生命——或者说，早已失去生命的肉体，向墨殇发起没有尽头的袭击。
而在身后，群狼依旧穷追不舍。
疯了……全都疯了！
在死亡般的赤色风暴中心，墨殇早已无力保护黎，所以他在与那些雨点般的飞禽相战时，就将黎放了下来。
当然，这么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
不知为什么，发狂的尸傀们，杀意的焦点，都集中在墨殇身上，并没有特意锁定黎。
而当黎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时，追逐它的尸傀，近乎于无！
这是……为什么？
所有的树枝，都被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动物，冲撞得不停地颤抖。
各类红色的虫子，密密麻麻，从草木的阴影下飞涌而出。
汇聚成一片蠕动的红潮！
各种生物都在扭曲无序地嘶叫着，仿佛随着墨殇的杀戮，正在惊醒某个支配着红色森林的意志！
为什么这些，原本安静地模仿生者的尸傀，突然会——
变成这样？
墨殇将两柄骨足，挥作一片刀刃的旋风。
从一只野狼的脖颈里穿出，下一秒，就将一只深红的猫头鹰斩作两节。
赤色的鲜血，早已覆盖了墨殇的全身上下，大部分动物的袭击，都很难伤到墨殇的肌肉。
但不计其数的袭击，依然让他全身上下，都伤痕累累。
墨殇额头的天目，缓慢地张开，逐渐亮起意识的灵光！
力量、精神以及……杀意。
它们在觉醒，在死亡的漩涡内——扬升而起！
我……好像明白了！
墨殇在永不停息的厮杀中，感到大脑不仅没有被杀意所搅乱，反而愈加清醒。
复生尸傀……
它们在这片赤红的森林内，模仿着生前的习性，昆虫会鸣叫、麋鹿会饮水、而狼群……会狩猎。
但它们无法狩猎同为尸傀的其他动物，只能狩猎外来的，正常的生物。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没什么，可一旦有外来者，杀死了其中一只尸傀，那么那个外来者就会被标记。
而前来复仇的敌人——是整片森林！
虽然明知越是杀戮，就越会引起森林的暴动。
但墨殇……已经停不下来了。
因为他一旦停止杀戮，一旦束手就擒，就会在转瞬间——被红色的潮涌所吞没！
密密麻麻的昆虫，爬遍他的周身，疯狂地噬咬着，墨殇的每一次跳动，都会抖落大片的红尘。
但那比起新飞上来的赤色昆虫而言，却显得杯水车薪！
“殇——你……还好吗？”
远处，传来黎的声音，但墨殇看不到他的样子。
因为无数的飞禽飞虫，铺天盖地，遮蔽着他的视野，周边的环境，也仅仅能看到模糊不清的虚影。
“殇，这样下去不行！那些红色的粉末——它们有毒！”
有毒？
墨殇的心中一沉，在黎提醒之前，他就感到有些不对。
而现在，他在有心感受下，就发现了这恐怖剧毒的力量。那红色的物质，早已随着那些死亡动物的血液，溅满了墨殇的周身。
而这红色的毒，正在抑制着墨殇的自愈能力！
他感到，那些原本软弱无力的攻击，不知何时起，已然深入了自己肌肉的深处！
“殇！一会我也找机会杀掉一只狼，应该能吸引一部分生物。你趁这个机会——快逃！”厮杀的视界之外，传来黎焦急的声音。
“不要，千万不要！”墨殇一愣，急忙喝到，“你扛不住的，立刻就会死！肯定还有，还有别的办法——”
黎在远处，与墨殇并行地奔跑着，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石质匕首。
石质的刀锋，被打磨得呈亮，汗水，顺着刀锋滑落。
握刀的手颤抖着，青筋暴起，黎一向是个坚韧的战士，身为人类，曾经即使独自直面两米的黑熊，手也未曾抖过一下。
但现在……
他看着无数的飞禽走兽，从自己的两边飞过，向着墨殇冲去。
甚至未曾……看自己一眼。
只因为，自己没有杀死它们的勇气！
甚至没有……靠近墨殇的胆量。
“呵！我算什么勇士！”黎苦笑一声，他喃喃着，“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用！？”
别的办法……对！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黎的内心嘶吼着，将牙咬得咯吱作响。
他拉下眼帘，放空大脑，尽量不去想那已经变成血肉旋风的墨殇。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
扭曲的虎啸，从一边的森林中传来，黑红相间的老虎，从一边跃出，咆哮着，冲向死亡风暴的前沿！
下一刻，白光一闪，无头的尸体掉落在地，碎裂的头颅间，弹出几块闪着妖异光滑的命核碎片。
但这一次挥斩，已经有了阻塞之意。
而这微不足道的停滞，也让追击者有了片刻可成之机，三道黑影，从两边的树梢上飞袭而下！
无情的骨足再度划过，残缺的尸体滚落在赤红的草甸间，转而又被其它的残肢所埋没。
而那些还算完整的尸傀，则吸收着赤色的血肉，抽搐着，就像是在地狱挣扎着的恶鬼。
等待着不久之后……重新爬起的那一刻！
红色的粉末与血雾糅杂、混合，充斥着墨殇四周所有的空间。
如梦似幻。
但它们，是致命的剧毒！
墨殇终于明白，纵死蜈蚣为何能与永狩族整个部落相抗衡。
抑制自愈的毒液，配合着没有止境的袭击，就像一台永不会停歇的打磨机，穿透皮肤，撕裂筋肉，深入骨髓……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凌迟，一场——令人绝望的蚕食！
混乱嘈杂的吼叫，在耳边炸鸣，令人晕头转向。
昆虫啃食神经的疼痛，从下身开始，逐渐席卷全身，骚痛难当，彻心彻骨。
墨殇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有自己的，也有尸傀的，皮肤早已不再再生，无数狰狞可怖的鸟羽、虫尸，被黏贴在它近乎裸露的筋肉间。
逃出生天的方法……它真的……存在吗？
连绵不绝的阵痛，摧残着墨殇的思绪。
他感到自己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而四周袭杀来的疯狂动物，反而越来越多。
他明白，等到筋骨断裂的那一刻。
自己就将永远葬送于，这片猩红之林内。
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已偏离了方向，只是像瞎子一样，在充斥恶意的迷宫里，东冲西撞。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难道最终……还是难以冲破所谓的劫难？难道——我真的无法击败这丛林中，最顶尖的猎手吗？难道一切的努力，最终换来的，只是……
死亡？
绝望，跟随着肉体的疼痛蔓延而上，蒙蔽心灵……
“殇——能听到吗？”突然，黎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你还记得……那棵银叶松吗？”
银叶松？
无毒无害，高大但数量稀少，它的树叶……是浅蓝色的。
墨殇瞳孔一缩，随即而来的狂喜，瞬间驱散了心中的绝望。
逃离的方法——来了！